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果不其然,萧隐开始对从白城至雍都的沿线城池进行了秘密的暗中布置。不仅派出了自己心腹的月影卫前去镇守,就连周遭可以调动的军队也都在第一时间就部署了过去。他素来不喜欢齐佑,自然更讨厌他这个无故兴风作浪的私生子。是以,即便素未谋面,他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那戚天问速速拿下,而后五马分尸、以正典型!
他要让整个天机大陆都知道,纵使没有了叱咤风云的云氏家族,他萧隐的大雍已然是固若金汤、凛然不可侵犯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从他的手底下夺走属于他的国土,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他萧氏皇族的尊严和脸面,容不得丝毫挑衅,敢有违抗者,那便只有一死了之的下场。而戚天问,就是他向全天下发出的最响亮的一记警告!
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张德不言不语,只在他停下歇息的时候适当地送上膳食或是汤药,宛若一个最得力的隐形人。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曾经一度很爱唠叨的老人的话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是因着眼下过于紧张的时局,还是跟前这愈发陌生的主子。不过,如今的天机大陆早就天翻地覆了,或许,没有一点儿变化的人和物才是不存在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而始终忙碌于前线战事的萧隐自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人参鸡汤,他抬眸望向张德,问的却还是宫中之事:“萧陌在宫中呆得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朕也没能顾得上他,你可曾多加留意过?”尽管自己已经撤走了他手中的兵权,也阻止了他重归战场甚至是回府,但这个兄弟从来就不是池中之物,轻易都是懈怠不得的。
“回陛下的话,王爷基本上都在自己的寝宫中打点与南诏联姻的相关事宜,甚少出门。”垂首立于一旁,张德的声音平静而不失恭谨:“依老奴所见,只在最初的时候去过一趟棠梨苑,和护国公主小坐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前后都不超过半个时辰。”所以他丝毫都不明白,为何萧隐偏要对萧陌戒备到这般地步。后者与南诏国的往来,明明就是最寻常不过的那种啊,光明正大,毫不遮掩,但凡有一丝猫腻,萧陌都不会磊落到这种程度吧?然而,他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他的而已,萧隐听不进去,更不会有所采信,所以,如实叙述也就罢了。
“时间倒是不长,瞧着也的确安稳。”薄薄的嘴唇微扬,萧隐略带讥讽地笑了笑,紧接着就吩咐道:“继续给朕盯着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给朕报过来。”他要确保他的人在前方奋战之时,自己的后院也并不能有起火的趋势。南诏固然是有力的盟友,但也不可不防上一手。在这世上,他最信任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是,老奴知道了。”张德点了点头,想起那才被调离的月影卫,心下也止不住地有些焦虑。几经踌躇之后,他望着慢条斯理喝汤的萧隐,到底还是下意识地开了口:“陛下,恕老奴直言,您将月影卫调到前线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儿?”毕竟,那是萧隐的贴身卫队,相当于他在宫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就这么贸贸然地把他们派去守城,那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他总觉得,这样的行事风格和萧隐一贯谨慎的性子并不相符,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提到这个,萧隐不由自主地就叹了口气:“如今萧陌不便出战,那周远又远在定州还公然抗旨……不把他们调去镇压,朕担心那几座城池的守将终究不是那戚天问的对手啊。”倒是月影卫,虽说是历代皇族秘密训练下的死士,但不仅武功高强,还通晓兵书阵法,有他们在,足以顶得上周远的空缺,也能够让他暂时安下这么一颗心了。
“况且,朕身在这皇宫大内的,禁卫森严,无人敢犯,又能有什么危险呢。”萧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汤碗,眉间微蹙,倒是少了几分方才的轻松惬意:“把他们用到该用的地方才是关键。只要度过了眼前这一关,朕就能腾出手来处理其他事情了。”比如,那个摆明了是站在萧陌那边跟自己对着干的周远。呵,他倒要仔细瞧瞧,自己的军中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反骨!
这意思,竟是并不防备宫中?张德闻言就有些懵了:“可是,老奴以为,陛下您对棠梨苑那里……”多少是有几分不信任的,否则,又为何要始终将目光落在那一处呢?
“只是为了警惕某些人生出不臣之心而已。”摆了摆手,萧隐直接就截断了张德的话头:“若说要动手加害,那这雍都之中,无论是何人出手,也绝不会是棠梨苑的那两个。”且不说黎烬一直在尽心竭力地救治于他,单说他和那两人单独相处的次数,以那一男一女的身手,怕是杀他多少回都够了,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另寻他法呢?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萧陌暗中勾结南诏,在日后再起风波,因此,尽量想将之扼杀在萌芽时期。至于南诏那样一个富得流油的钱袋子,只要它能乖乖听话,安分守己一些,他还是不介意这个小国的存在的。
能信任宁玄意和黎烬,却偏偏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起了忌惮之心,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张德后背发凉,这一回,却是连张口问询的能力都没有了。只是,如果自家主子对镇北王的防范之心已经到达了这样的高度,他当真还能眼睁睁地瞧着后者迎娶南诏最尊贵的公主为妻么?这样一来,对萧陌而言,岂非是如虎添翼、更增实力?又或者说,萧隐其实根本没打算令这桩婚事成真,而是早已在暗中盘算好了其他的手段?
不知为何,再看向那个面目尔雅、气度非凡的男人之时,他通身上下就只剩下飕飕的冷意了。这个冬天,可真是漫长又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