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已经灯火通明,有喧哗的声音响起来,她甩下他的手,站起身来敞开门,门外皆是清一色的禁军。
领头的月阳一举手中明黄的圣旨,阿水十分配合的屈膝:“臣女齐水,在此。”
“给我拿下。”月阳一扬手,身后的人欲要上前,却见阿水轻轻一笑:“不知这拿我的差事,好做与否?”
月阳眉心一跳,厉声道:“死活不论。”
跟出来的君无欢皱了皱眉头,星君册上记载,她确实是受难于人间的刑事。
但如今这个时候是否太早了些?
阿水淡淡笑道:“你不用想了,我与旁人做了个交易,她又改命的本事。”然后忽然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她道:“愿,你我再无想见之日。”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阿水,谈不来少女初时的风花雪月。
这一世时日无多,她一早就知道。
那人告诉她,她这是多余的一世,不知何因,也就寻不见其果。也不知她这般草草了去,可惜了谁的心思。
但不能再等了,能回到异世界的日子,就是今晚。
当初误入桃花源,以为那俊逸的公子是个红尘梦,后来以为自己被压在佛女身中不见天日,与公子再度想见,也是梦,现在想来,却说不清自己的最前生的那二十年,形单影只却分外清静的二十年,是不是个最美的梦。
她还能否回到那个梦去,见一见最初的亲人?
抬头看了眼天象,她甩开一拥而上的禁军,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听风上仙损了万年修为,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真是可叹有情人啊。”月阳背后传来一声嗤笑,她笑着走出来,美丽的容颜如梦如幻,众人看向她,竟皆是两眼一翻,倒了地。
除了君无欢。
他淡然的看着眼前的萍水,她扯了扯唇角,手指轻扬间圣旨在空中徐徐展开,她被金龙晃了晃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才道:“刺杀月家长夫人的罪名,竟然也能定的如此重,你还是真是选了一个权贵之家呢。”
他缓缓笑起来,有一点煞气在其中:“萍水,你当年为什么要接纳这个残魂?”
有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滑落她的眼睑,像是一滴眼泪。
阿水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漫无目的走着。
这个结果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
婚服滑落肩边,她甩手,大红色的霓裳落在地上,她筋疲力竭的看过去,却是四字:百年好合。
她与听风上仙纠缠了上千年不错,可哪里有什么“好”?
细细回忆,她总是忙于应付他的算计。
日月轮换,夜渐渐浓厚起来,她的脚步终于沉重下来,膝上一软,身子重重的向下坠去。
她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淡色的衣裙如同一朵残花,铺开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阿水感到自己的魂力在脱离肉身,她闭了闭眼,忽然感到自己心底升上来一丝难以置信的念想。
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白衣男子,或笑或淡漠或坐或转身离去,从清晰到模糊,模糊后,还是不会消失。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一声大红婚服,对她说:“娘子,我来接你了。”
她看着,浅浅苦笑起来,到底还是最想念。
那年渺渺青烟绕着的,那抹白衣胜雪的身影。
三世的第一面到最后一面,他那悠然淡薄的气息,都轻易的牵动着她。
轻轻咳嗽起来,一丝血腥味漫上来,她吐出一点血花。
点点凉意划过脸颊,她费力的抬眼,却是一片一片悠然的雪花荡漾下来。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了,却也是她看的最后一场雪。
小巷中,走出的一抹青色身影,窈窕婀娜。
她有一张及其明艳的脸,扬一扬眉都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流云轻轻地俯下身,看着地上的人。
或者说,她在看着一副皮囊。
转了转手,眉眼间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她身形渐渐透明,头上幻出一点清气,向着地上了无生气的人绕去。
地上的人慢慢坐起,浮沉般的雪花似是被惊动,仍旧飘动着,却没了规矩似的乱晃。
她慢慢睁开眼,眸光中精光微闪,伸手接住雪花一片,有着冰凉的触感。
这是真实的触感,从她被炼化成为剑灵的那一刻起,失去的东西。
灵物吸附日月精华而生,天地孕育之物,本质上与灵物是一体的。
所以无感。
流云微微笑起,清秀的面庞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