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天宫之时,她就知道自己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奴隶。
天宫的御下之道与家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家族喜欢献祭于天,却又不想外人知晓,于是她们这些刺客的新秀,变成了可改天逆命的工具。
每一代活人的鲜血洒在血槽之上,青铜的血槽吱呀吱呀的转了好几个百变,转走了那么多女孩的青春年少,换来家族的千秋万代。
可这么多年下来,终是人心易变。
在新一代,老旧的族规,也随着上一代王朝的覆灭与之土崩瓦解。
新一代的人,他们要有新的要求了。于是家中不和,于是冲突不断。
于是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新的一代,还要受皇族外戚与高官的压制。
与如今的三界何其相似。
天界天宫压制众人众界,靠的不过是各界的不团结。
所以当素和跟着月神出走,她低眼看着混乱的魔界之时,有些感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三界的通道,总是沉寂的。
静,一切静得出奇。
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沿伸出的静,让素和的倦怠被放大,小困转为大困,她慢慢觉出累,累得出奇,以至于神经也开始麻木。
从船头走下向船舱内走去,一步又一步,她突然觉得头上一松,凉凉的发就那样倾斜了一肩。
素和的发快长及腰部,她眼前飘下的一丝发,散开的发,令她从光洁的额头到脖颈直至全身,寒意乍起。
她停住了身,她已经明白,不知左肩还是右肩,有东西。
呼吸渐缓,一呼一吸一收一放,都似乎一个百年般冷寒。
她身边的练气飞速旋转,却没有立刻攻击,它们在等,等着它们的中心,告诉它们该如何做。
素和一动未动,发被肩上的东西拨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搭在脖颈边上的爪,寒凉无比,不自觉让素和微微战栗。
她心底对层出不穷的麻烦叹息一声,练气飞速红光大盛,通体发白的怪物被戾气一击至死。
她还未觉出什么别的危险,眼前一暗被抱了满怀,鲜血飞溅,洒了素和满目。
身边的怪声响起,响彻天空,素和眼睛被鲜血溅到,一时间看不见周围。
但她早已知道,谁为她挡下了那利爪。
她眨了眨眼,血液落下,好似她清泪已然流尽,洒了几滴热血出来。
再度反击的那一刻,响起一声长鸣。
一切都是从那声长鸣开始的。
素和认识月神开始,刚好三十一日零五个时辰。
她以为,即使人死了,都死了,仅剩她一个了,谁用能指责她什么呢?
可在看见他肩胛被利爪抓伤透出渗白的骨头时,她才明白原来什么在乎,都是假的。
她会指责自己呀。
那一百多鞭,让她学会了在应该哭时笑,应该在笑时假笑。
可在来些什么,才能让她明白在同伴的舍命相救,痛苦嘶叫中,做什么?
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再来一千鞭她亦不明白。
彼此的素和,仍是不会爱人的。
月神对这种不知名的生物厌恶极了,官道上杀人越货的低贱魔物,很是难缠。
它们通体发白,长脖长臂,牙尖嘴利。
左肩胛伤的通彻,骨头的碎裂声响在耳侧,他不自觉向怀中看去,女子眉清目秀,她眼中彷徨不已,却仍是未动。
他轻笑一声,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月神的笑仍是带着一点不屑,带一点不尊重。
可是偏偏没有了那一点不在意,一点也不剩了。
他在意着她还能在这种时候回忆走神,怕是从没有珍惜过自己的性命。
不尊重与不珍惜,到底是不同的。
前者令人悲伤,后者叫人绝望。
素和在脸上的血液有些干涸时,行动的彻底。
她想着,若是此劫必有,那她即已知,就难辞其咎。
何况,他是因为她受的伤。
练气终于翻飞起来,她轻微一笑,眼中彷徨尽散,她已知,自己道是有诺千金,既已应了此次他人安危,又何必让他死伤皆有呢?
人伤人死,或许从他为她挡下一场危机开始,就注定了与自己有关。
避无可避,这是她的决定,此时的犹豫,只会在增一身血债。
何况,素和呢,从来就不习惯对谁低头。
哪怕是什么道,什么神,和什么物。
哪怕是天道,月神,和怪物。
练气散飞,以月神为中心形成一场风暴,残暴厉色并存,存心叫人害怕。
她眼中已无悲无喜:“你相信我能不让你出手吗?”
月神脸色一白,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无声。
他没有什么立场来让她保护,却也没什么理由来拒绝她的保护。
人生如戏,不必计较太多。
肩膀上的伤痛久久没有愈合,他挥了挥衣袖,决定将苦肉计进行到底。
素和仙子——在承一一事中说明智商过关,还要看看武力不是?
日后自有千秋万代,前路漫漫,孤身一人不太可能,他需要同伴。
亦不是向和容公主那样同床异梦,又不似一众属下无趣敷衍。
素和极为合适。
但若是成了,为他的身边人,做不了盔甲,也不能成为自己的软肋。
素和对于干架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很熟悉流程。
但并不影响她的发挥,炼气猛涨,将她心底的魔性连根拖拽而起,眨眼间,双目微红。
魔性暴涨,那个夜里,月神看见的素和,是那样可怖妖娆。
她救了他,然后他发现素和很是灵巧的掌控了魔性的爆发程度,理智与疯狂并存。
他便觉得,她是合适自己身边的位置的人选。
然后他昭告了天宫的那个人,这个通缉犯成了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