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映在女子的脸上,她微微底下的眼睑中似是有无尽的柔和之意。
月神蹙了蹙眉:“怎么在这里?”
素和抬眸笑了笑,手中的灯笼晃了晃,她眉眼见的柔和美一瞬被放大,衬得声音也柔和万分:“出来走走而已。”
月神挑了挑眉,仔细的打量起她的眉眼,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透漏出来,他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本神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素和摇头,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那样得体。
月神抿唇,淡淡道:“只是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罢了。”
素和眨了眨眼,眼底有道红光一闪而过,她慢慢来到一颗古树之下,缓缓坐下。
灯笼伫立在她脚下,她屈膝,歪头靠在膝上。
这个动作让她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脑中不断回旋的方才自己在丛林深处见到的场景。
她原本是来查看结界波动的,她在河中布下的结界,就是给这些看的。
不论是这个桃源的人也好,还是月神亦或承一也好,他们的别有用心,对素和仙子来说,无关痛痒。
她不在乎,所以行事也是光明磊落。
她的这道结界是抱住自己性命的,也是镇压身体内魔性的。
在人间的时候,她是一个经历特殊的人,于是对与自己的处境总是能及时相处对策。
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内出了什么问题,魔性愈多理智愈少,理智少到一定程度后,就是祸事的起源。
这个世间谁能给她收拾残局呢?
无疑是没有的。
结界稍稍有些消逝,她抽出尖利的簪花,在手臂上重重划下。
然后结界彻底消散,然后在不同的地方,生长起来一些特殊的炼气。
这个桃源的人也好,承一也罢,能看见的都只是她的结界罢了。
炼气是杀手锏。
她看着用自己鲜血扭转过来的结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十一岁那年,她被家族人按在血槽上放血。
只是为了一场商战,她就被放血放到昏天暗地。
她真是过够了这种生活,身体里的血液流淌着,炙热的翻腾,犹如族人那一代比一代更强的野心,令她作呕。
每十年一次的放血,没七月一次的小放血。
这是族规,但是早已被破坏殆尽,家族中冲突不断只为新规。
三月一次的放血,谁占鳌头,谁就有权。
素和觉得自己像个血器,不停地让人争来夺去,然后洒在血槽上,吱呀吱呀的磨成血粒子。
那血槽是自世代前相传的,那青铜器制成的血槽。
十一岁那年,放血日。
外面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素和被按在血槽上放血,也放声大哭。
新规刚定,她不过是新成长起的刺客新秀,半年前接替前任后,第一次被放血。
她永远记得那匕首划过皮肤的寒凉阴森,永远记得她大哭声迎来的一百多鞭。
那鞭子又快又狠,抽在何曲身上,让她觉得比刀落时还痛上三分。
一百多鞭,让她学会了在应该哭的时候笑,应该笑的时候假笑。
没有哭声,就没有痛苦。
给予正在侵犯、掠夺她的人笑,有时她自己想起来,都会在心里轻斥一句。
素和,你真恶心。
回神觉得身心疲惫,一束桃花在面前悠悠落下,她看着眼神伤感脸色苍白,抬头对月神道:“我好累了,走不了。”
月神俯下身,指尖递上的发,素和感到了一瞬的紧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藏于身后。
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她不是很确定月神能不能嗅见血腥气。
身体腾空,忽然被抱起,素和惊了惊,想要挣扎,却有困意席卷上来,她头轻轻一歪,沉沉睡去。
月神收回指尖悄无声息的昏睡诀,抱着怀中轻盈的人向着酒馆而去。
承一忽然出现在身后,他蹙了蹙眉:“河边的结界消失了,不知是什么手法。”
月神低眉扫了眼素和恬静的睡颜,淡淡道:“若是再不来一点阴的,你们是斗不过她的。”
承一脸色一变,有些苍白。
他知道月神所言非虚,然而心底还是有一丝不甘。
他们与素和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没有畏首畏尾的心思,她的应对之策完全是不要命的,极端的。
他们没有此等觉悟,顾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