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升仙之前,在凡间只是个孤女,她这一生遇到好多好多的人,但唯一那个最特别的,也是天下间所有闺中少女的特别人。
仙阁有位医仙,世人求医的最高境界就是仙阁,仙阁的这位医仙,姓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尘歌公子’的名号在这个世间流传,传闻他一身白衣,传闻他脾气古怪,传闻他一手琴艺天下无双。
传闻传闻传闻,燕语**病榻的三年中,听到的都是传闻,而自己那丞相父亲,终于有一日,将她送到了传闻面前。
她看见这个男人之前,觉得传闻都太过片面,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完美呢?这是对世人很大的不公平,但第一眼之后她明白了,世人繁多,但也终究是凡人而已,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是仙人也说不定。
仙阁的美景天下一绝,但没有这个男人赏心悦目,因为它们都不够生动。方怡倚在小楼窗上偷看他抚琴,琴声哀伤,她不知道他有什么伤心事,亦或是烦心事。
燕语对自己产生的莫名奇妙的感情有些恐惧,她知道自己迟早会有一天离开这里,回道深宅大院中过完自己无趣冗长的一声,她与荷塘池边的这个公子,是两个世界的人。
仙阁,仙阁,仙阁,徐缈沉公子。
也不知道怎么传开的消息,但好像自她听到开始,世人都叫他嫡仙出世。
徐缈沉,单单三个字叫出来竟然有种亵渎的罪恶感,缈沉公子又显得那样生分,简直就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心意一般。
然后再偌大的仙阁中,她见到了在大宅中见不到的种种人和事,初时觉得有趣,后来竟也渐渐看清故事背后是什么,然后跟着那个白衣的嫡仙一起沉默,听他的琴音响起,其中千回百转的情绪不断变换中,她忽然看清了他眼中的漫不尽心。
原来是个游戏人间的态度,原来只是在别人的故事中抽取可以愉悦自己的部分,燕语有时候会想,缈沉公子哪些叹息和悲伤的琴音是否都是假的?
她看不透他。
来到这里半年,她为自己找到了与心上人的联系:她看不透他。
燕语是个不喜欢在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费心思的人,所以她转移了注意力,在庭院中寻了几个小小的花盆,将出门前闺中好友交给自己的种子好好种下,等它们结出果实来。
丞琳是个活泼的人,却被封了个公主的名号,早早的塞上了花轿嫁给了南疆的皇族,她离开的前一日丞琳穿着大红的嫁衣走过她们昔日一同玩耍的院子,盖上红盖头的之前,她对她微微一笑,有泪水在清澈的眼中落下。
周围是一片喜色,她目送着轿子走远,燕语想,今日也许只有她陪着丞琳哭了。
果子慢慢爬出青藤,她日日陪着它,只盼着它早早长大,开出丞琳说过的美丽的果子。
然而在花开了的那晚,燕语没有看到。
皇恩浩荡,时而雷霆时而雨露,她坐在马车上往回赶的几日,抄家落狱流放,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府邸罢了。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站在门前,觉得一切仿若做梦,然后她对走过来的缈沉公子说:“公子,我真的无家可归了。”
白衣的嫡仙对她微微一笑,眼中带了一分温柔:“说的什么话,身上的病还没好。”
然后再一年,她的病痊愈,他的师妹回归,燕语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身份继续留在仙阁了。
决定离开的那晚她坐在仙阁的小楼上抱着自己的果子,月光照下来,她有些惊异于自己手中这个小生命的美丽,然后忽然想起来已经断了三月有余的信件,心中泛起莫大的不安。
之后她被一群山匪劫走了。
她逃出来并没有费什么周章,因为三年前中的毒,虽有医治,但她的血液还都是毒,随便放一点,那些人死无全尸。
但她也只是迷晕了他们,她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谋,某种程度上这些山匪罪不至死。她出了山,忽然感到迷茫,最后还是决定回仙阁,去拿整理好的行李。
月色皎皎,她避开人来到自己的园中,却见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转过头看着她,她报以一笑。
走过去,与他一同去看花盆中结成的小果实,他看她一眼,没说话。
“听他们说,是你不要我了,才将我卖了。”
男人白衣胜雪,闻言眉间微挑,她继续道:“先前我是有些不信的,但看你现下这般悠闲地在玩赏我的五色果,我就信了。”她退后一步,轻轻一笑,带着大家小姐的端庄:“就这样吧,我走了。”
男人摇摇头,终于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去哪?留下来吧。”
燕语歪头,回眸一笑:“回去啊,那些人看起来好凶,若发现我不见了会找你麻烦吧。”
男人微微一愣,顺手将那果实摘下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将果实放下淡淡道:“既然回来了,就别折腾了。”另一只手也握住她的手,皱了皱眉:“已是深秋,我叫仁香备了轻薄的冬装与你,记得换上。”
之后,她便留在了仙阁,然而,徐缈沉失踪了。
她派出人力寻找然而依然无果。
一年之后,她终于在病榻中,客死他乡。
然后不知怎的,居然上了天界,做了一个小小的地仙。
徐缈沉的身影,很让她想起当年的那个嫡仙公子,但······
到底不是一个人。
她记忆中的徐缈沉不该是这样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