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到的那日,下着蒙蒙春雨,细雨淅沥,地下沙沙作响,像根透明的银针,从天而降,也像璀璨的珍珠,纷纷落下,滋润着绿色的大地。
萧景先是去了官府,会见了一众江南官员,一直到了临近午膳的时候,萧景才跟着沈家航来到沈家。一同来的还有秦墨尘。
南宫氏早早就将沈府打扫干净,布置周全,还吩咐下人将在书院的沈文瀚和沈文浩也喊了过来。
萧景身穿一件深紫色绣艳丽曼陀罗花的锦袍,领子处隐隐透出穿在里面的中衣,隐约能看出上面也绣着的艳丽图案。萧景的眼睛梦幻迷离,四周略带红晕,眼形似若桃花,睫毛长,眼尾稍向上翘,满眼风流,让人心神荡漾。
萧景的五官偏艳丽,瞧着很女性化,偏生这样的五官长在萧景的脸上,不知为何瞧着一点也不女气,反倒是有一股肆意风流,洒脱不羁。
萧景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上,慵懒地靠在椅辈,双手似是随意放在椅子扶柄上,简单的坐姿硬是坐出了大佬坐姿,那双迷离醉人的桃花眼在扫向沈云漪时,露出微微笑意,眼底的迷离似散去了两分,透出两分真心。
再看秦墨尘今日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银线勾祥云纹锦袍,就是沈云漪第一次见他时穿的衣裳,头戴碧玉簪,束起乌黑头发,那双墨玉般清冷的眸子好似被外面的春雨氤氲出点点水汽,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上了一点水珠,显得格外清澈动人。
萧景和秦墨尘同样的俊美出色,不过两人的美完全是两种风格。
萧景的美偏艳丽风流,洒脱不羁;秦墨尘的美是清冷脱俗,恍若谪仙。
两人年纪相仿,就已如此出色,等再过几年,不知会俊美什么地步。
萧景面对沈家航和南宫氏时,十分尊重,艳丽的面容正色了几分,先是寒暄了一番,接着又将老沈国公和定阳长公主托他带的礼物献上,同时还有他自己准备的礼物。
萧景又提出他住不惯驿馆,想直接住在沈家。
沈家航一口同意。
用过了午饭,萧景回了南宫氏为他准备的院子休息。
第二日,沈云漪正在打给秦墨尘的络子,手里黑色和金色的线好似活了一般,在她的手中灵活飞舞。
外面忽地传出丫鬟的请安声,“奴婢见过郑王”
沈云漪手中的动作一停,知道这是萧景来了。
没多久,萧景的身影就从那红玉髓珠帘中映入沈云漪的眼中。
萧景还是穿着正红这般艳丽颜色的衣裳,不同于昨日,手中空空,今日他的手中多了一柄碧玉为柄的折扇。
萧景用手中的折扇挑起红玉髓珠帘,露出他那张艳丽却不失俊美的脸,进来后,挑着红玉髓珠帘的扇子倏地落下,红玉髓珠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沈云漪将手中已出雏形的络子放到桌上,起身要给萧景行礼,。
萧景强先一步,手中的折扇置到沈云漪的肩上,声音低沉了两分,迷人的桃花眼含着笑意,“这才多久不见,表妹难道就要和我生疏到这份儿上不成?”
沈云漪起身的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坐下,吩咐紫苏泡茶。
萧景这才满意地坐到沈云漪身旁,桃花眼瞥到桌上已成雏形的,由黑线和金线打的络子,不由道,“这络子看着像是男子佩戴的。”
沈云漪点头,“嗯,这是给我师兄打的赔礼加谢礼。”
“师兄?表妹说的是秦墨尘?”
沈云漪眨眨眼,歪着脑袋看向萧景,“表哥你知道我师兄啊?”
萧景握着折扇的手一挥,折扇瞬间打开,扇面是缂丝,折扇上画的是万里扬帆。只见波澜壮阔,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挂着白色帆布的大船正在海上航行,远处群山连绵,上方皓日当空,白云飘荡。
“自然知道。秦墨尘可是表叔的得意师侄,虽说他身上还没取得功名,但是表叔对他的器重显而易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萧景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扬起散在肩头的墨发,话锋一转,“师妹着实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看来以前是我小看师妹了。”
沈云漪不解道,“表哥此言何意?”
萧景倏地没了声音,动了动那双好看丰满的嘴唇,无声念出六个字,“千年檀木手串”
萧景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因而沈云漪读出来了。
沈云漪有些诧异,乌黑明亮的瞳仁不自然地四处游移,白皙而又肉肉的两根食指搅在一起,“师兄你知道的好多啊。”
“唰——”的一声,萧景将手中的折扇合起,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一片肃然,“我知道得自然多了,来江南,肯定得做一番准备啊。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表妹你就只这样了吗?”
正心虚的沈云漪有些不解地望向萧景,“表哥,你可别跟我打哑谜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叫我就只这样了?”
“至善药铺这一次是不敢拖延厉城的军需药材了,可是下一次呢?其实不止军需药材的事,至善药铺干的那些天理不容,丧尽天良的恶事,我就是刚来江南,也听说了不少。”
沈云漪小脸一垮,粉嫩如樱花的唇畔紧紧抿着,水灵灵的眸子也骤然暗沉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我爹不会任由至善药铺这样继续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师兄跟我说了,我爹已经采取了很多手段了,而且还打算扶持其他的药铺。”
萧景笑了,那笑意透着讽刺,就跟又细又长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沈云漪的心,“师妹,你有没有想过以表叔的身份,若是公然扶持哪家药铺,定会招来别人的议论。说不准远在京城的某位御史就要参师叔一本了。
还有就是师叔想扶持哪家药铺,也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至善药铺身后的可是殷贵妃和安王。为了那么点所谓的利益就跟殷贵妃和安王对上,你说换做谁,他们都得好生想想吧。”
这些问题,沈云漪从未想过,经萧景这么一说,她的心渐渐下沉,好像完全沉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