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信在昏死之前,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件事。
秦成蹊的母亲从不愿意跟他去他家里,或者去酒店,她只同意待在自己家中。
之前莫文信就发现,他在和她沉溺的时候,她时不时地看墙上的钟。
原先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知道了。
她除了她那个没用的丈夫之外,还有其他很多男人啊。
她要计算时间,免得大家发现彼此的存在。
她真狠毒,明知道他深爱她,竟然用这种方式惩罚他!
莫文信带着满腔痛苦和悔恨,静静闭上了双眼。
……
秦成蹊耐心地替他擦掉嘴边的血渍,扶着他躺好,按下了呼叫医生的响铃。
医生很快赶过来,给莫文信初步检查之后,脸色很难看,又不敢妄下结论,只好对秦成蹊说:“莫先生情况恶化的很严重,我必须联系专家进行会诊。”
秦成蹊点头,紧紧握住医生的手交代他:“请务必保住我岳父的性命。”
“秦先生放心,我们专家团队一定会尽力的。”
医生离开的时候还在想,秦先生和莫先生真的是亲如父子,他脸上的担忧和悲伤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要是换做一般的女婿,估计肯定不会这么用心救治自己的老丈人吧,毕竟莫先生一死,这位女婿才有机会继承他的遗产。
医院对莫文信格外重视,专家会诊,各种检查,一直到第二天才给秦成蹊消息。
说莫文信经过抢救,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的大脑其实还在运转,身体还是有感觉,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可以听见。
但因为血管和心脏问题,永远都无法清醒过来了。
秦成蹊听后,只是重复了之前和医生说过的话:“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保住我岳父的性命。”
医院用各种机器维持莫文信的生命。
一个月后,医生再次联系上秦成蹊,拿了一张片子给他看。
那是莫文信心脏的影像,秦成蹊门外汉,看不太懂,只能看出心脏比原来肿大了很多。
医生解释说:“莫先生的心脏已经严重病化,每一次泵血都是难以想象的疼痛,我建议不要再治疗下去了,不要让莫先生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秦成蹊当时就坐在莫文信的病床前,低垂眼眸,静静注视着床上的人。
是死是活无所谓,关键想看他活受罪。
母亲生前被他逼迫,她最后那段堕落的时光,难道不比他现在更难受?
他现在只病痛罢了,能抵得过母亲万分之一的疼吗?
他抓起莫文信的手,一副难过地模样,背对着医生,对他说:“不行,一定要维持他的生命,要让他活着。他的女儿现在还在国外呢,总得让她回来再见父亲最后一面吧?”
医生叹了口气,感慨道:“秦先生,您对莫先生真是用心良苦,比亲父子还亲,莫先生一定很欣慰。”
呵,欣慰?
他现在手指就在不停地抽搐,想摆脱秦成蹊的桎梏呢。
医生走后,秦成蹊将莫文信的手送回被子里,静静地看着垂危的养父。
他并没有复仇的快感,毕竟莫文信养育
他这么多年。
他也知道,莫文信是打心眼里喜欢他对他好。
可是一码归一码,仇是仇,恩是恩。
莫文信和自己的生父一起,一步步将自己的母亲推下深渊,这个仇他不可能不报。
他拿起床边的毛巾,细心地替莫文信擦掉嘴角边流下来的口水,在他耳边低声说:“下辈子再报您的养恩。”
如果他没有下地狱的话。
……
莫羡是在一个月后回来的。
国内的消息有秦成蹊刻意让人瞒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回到莫家去找父亲,才从佣人口中得知,父亲已经在医院躺了很久了。
“是二姑爷,二姑爷把您当时的事告诉了莫先生,而且二姑爷还把公司做亏了十几亿,把老爷气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莫羡一向孝顺莫文信,连忙赶去医院见他。
她推开病房的时候,看见秦成蹊坐在床边,拿着毛巾亲自替莫文信擦脸。
她扑到莫文信身边,抱着莫文信痛哭。
秦成蹊没有劝她,由着她哭,等她哭累了,抽出纸巾给她:“擦擦吧。”
莫羡接过纸巾,呜咽着说:“秦成蹊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你来莫家是为了和我争家产的。但到现在我才知道不是,你是来替我照顾父亲的。”
秦成蹊微笑不语。
心里想着真好笑啊,医生说莫文信的脑子还是醒着的,不晓得他听见女儿的这句话有什么感想?
莫羡想到儿时的事,带着歉疚开口:“那个时候我还经常找人欺负你,对不起……”
秦成蹊语气很是无所谓:“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他说的是实话。
莫羡和他一样,同样是父母相看两厌,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孩子谈什么幸福可言。
他从小就觉得和莫羡同病相怜,至于她的刻意针对,不过也只是小孩子直白地表达情感而已,他不会计较的。
莫羡也从来都不在自己的复仇计划中,所以他一直都与她保持距离。
莫羡只来了这一次医院,又消失了几天。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把妹夫五花大绑押到了莫文信身边。
当时秦成蹊也在病房里,他前几天和妹夫聊过,知道妹夫一家人就是怕莫羡发疯,所以跑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现在莫羡就抓了妹夫一个人回来,估计莫羡没让妹妹知道。
莫羡拿着一把短枪,抵着妹夫的脑袋,眼眶通红地对病床上的莫文信说:“爸,我把害你的人抓回来了,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秦成蹊回头静静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作为计划的一环,这妹夫原本在他眼里就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气莫文信这件事上出个力。
所以他是死是活,自己都不想管。
他虽然无辜,但蠢就是原罪。
妹夫哭喊求饶:“姐姐,你放过我吧,爸这样我也没想到,你妹妹和塔塔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明天就可以给我妹妹找十个八个比你厉害的男人去当塔塔的爸爸!”
莫羡不为所
动,正要扣动扳机时,秦成蹊忽然开口:“羡姐,算了吧。”
提到塔塔,秦成蹊忽然想到,自己也要当父亲了。
可能是因为孩子,他竟动了恻隐之心。
说到底,妹夫没有惹过他,也没必要非得赶尽杀绝。
莫羡手上的动作因为秦成蹊的一句话而停止了一下,她咬牙看向秦成蹊:“他把父亲害成这样!”
秦成蹊起身,夺过她手中的枪:“可他也是塔塔的父亲,你要是杀了他,让塔塔长大了找你报仇吗?”
莫羡沉默许久,终是闭了闭双眼,垂下双手。
莫家两姐妹就这一个孩子,她这辈子都不想浪费精力在生儿育女上,很可能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把塔塔当做亲儿子来疼的。
她终是放了妹夫一条生路。
再说,在她看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妹夫,她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她做出那些事还被记者拍到,她爸爸又怎么会被气得住院呢?
……
莫文信在床上躺了足足一百天,离开人世了。
秦成蹊的母亲那段见不得光的痛苦日子,却持续了两年多。
不晓得莫文信最后这一百天时光,有没有忏悔过?
葬礼之后,律师当着莫家所有人的面宣读遗嘱。
莫文信有部分财产早在身前就已经分配给两个女儿和女婿,还有一部分财产是在遗嘱里安排的。
秦成蹊居然占了一大部分。
一向防着秦成蹊侵占家产的莫羡,此时也无话可说。
她亲眼看见秦成蹊在病床前尽孝的样子,看着他如何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父亲,也看见他在葬礼上真真切切的伤心。
她想那部分财产给他就给他吧,是他应得的。
可在律师走后,秦成蹊却很认真地对莫羡说:“羡姐,爸留给我的遗产我全都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求你和我签那份离婚协议吧。”
莫羡愣了一下,吃惊地问:“为了那个女人?你没听清律师说你应有的那份遗产是多少钱吗?为了一个普通地女人放弃那份遗产值得吗?”
秦成蹊笑了:“值得。”
秦成蹊早在上次和莫羡提离婚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了。
莫家的财产,权势地位,他根本就不在乎。
离开莫家,他也有本事过得很好。
莫羡再一次发现她看错了秦成蹊。
她以前还拿莫家的财富和权势要求他留下,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秦成蹊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薄情,他真的能为所谓的爱情放下一切。
秦成蹊一直替她照顾父亲,她哪里还能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
何况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
莫羡同意了。
办好所有的手续,秦成蹊终于可以抽身,可以彻底离开莫家。
他临走都不忘算计,给了莫家好几个人情,莫羡,妹夫一家,全都歉他的。
携这份人情,他以后的路也会畅通无阻。
莫文信已经化作一培尘土,永远不可能透露出真相。
所有莫家还活在世上的人,都以为秦成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