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姣这几日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虽然家里经历着三哥离世和王越生病这两件坏事,但是,陆秉明回来了,她不必再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有人可以跟她分担了。
虽然丈夫现在情绪还有些低落,但是孟月姣相信,他一定会慢慢走出来,而作为妻子,经历这么多风雨,当然也要继续一起走下去。
“相公,你醒了吗?”带着双喜,端着洗漱用的东西,孟月姣来到了厢房。
陆秉明说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暂时没有回卧房,而是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孟月姣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想着让他再静静,毕竟丧兄之痛非比寻常。
孟月姣刚一推门,就看见了半果着上身的他,察觉到身后来人,陆秉阳一见是她,下意识地说:“出去!”
说罢,就去拿外套给自己裹上。
“啊?”孟月姣不解,“相公,是我啊。”
又不是陌生女/人进来看见他这副样子,他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额——”听到这声相公,陆秉阳这才想起自己是陆秉明的现况。
该死,他又差点儿......
“你吓着我了。”陆秉阳赶紧拍胸/脯,作出受惊的样子,“进来之前敲敲门啊,我以为谁呢。”
“还能是谁?”孟月姣挑眉,“难不成,你跑到这个偏远的厢房来住,是为了私会某个小丫鬟?”
“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娘子你的事情?”陆秉阳可真服了这位弟妹,这都哪儿跟哪儿?
“你最好不会。”孟月姣说着,就手势招呼双喜把盆子和帕子都放在一旁,“否则啊,我就把你打得不成人形,然后放在板车上,染让人拉着你,把这整个京城游个遍。”
这还真够可怕的。
陆秉阳听着她说话,又看见这张漂亮脸上那副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位来自乡野的千金弟妹比弟弟在信件里写的还要野蛮啊......真亏小明能爱上她......
只可惜,愿意被她这样威胁的小明已经.......
想到这里,陆秉阳又是一阵锥心的疼,脸色明显变了。
“相公,你怎么了?”孟月姣察觉到了这个变化,赶紧说,“我只是吓唬你的,你别当真。我这么爱你,当然是会选择原谅你啊!”
“不是,我想起......想起我三哥了。”他哽咽,用手擦了擦泛起泪光的眼角,“不说了,你来,是给我洗漱的吗?”
“对啊。”孟月姣望着他。“你已经三天没有出过房门了。我觉得,你还是要出来走走才是。”
她理解他的悲痛,但是人总不能一辈子跟死去的人过不去吧?这个坎儿,非得迈过去。若是陆秉明自己不步过去,那她一定要哦帮着他才是。
其实陆秉阳躲在屋子里,除了自己真的很悲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想明白未来到底该怎么和孟月姣相处。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毕竟是夫妻,他总不可能一直找借口住厢房吧?陆秉阳又干不出将弟弟的妻子占为己有这等无耻之行为,同时为了保全大局,还不能跟孟月姣坦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子,我......”他正想拒绝,为自己多争取一点点时间思考的时候,就看见孟月姣抽出了一把小刀来。
刀刃亮了一下,陆秉阳立刻闭嘴了。
这,这是要拿刀威胁他?
“相公,你刚才说什么?”孟月姣转头看了他一下,还一边用手帕擦那把本来就很亮的匕首。
“......”他暂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当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双喜,把盆子拿来。”孟月姣拿着匕首走了过来,看着那尖刃靠过来,陆秉阳轻声问:“娘子,这是......”
“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这胡子。”孟月姣笑着说,“多邋遢。”
胡子?陆秉阳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胡茬已经出来这么多了。
即便是之前在荒郊野外,他也记得每天用小刀给自己打理,看来这三天,他是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原来回家之后,人的心情真的会变得越发软弱。原本在路上还觉得自己能挺过去,可一到了家里,看见家中的一切,看见熟悉的人,就觉得弟弟的影子就在眼前,怎么也无法抹去。
“来吧,我给你打理,咱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孟月姣抚着他的脸颊,自己的脸上尽是心疼之情,“京城的事情你比我了解,你带我来这里之后可从来没有陪我出去逛过,这次,你不能逃了。”
“嗯。”提到这个要求,陆秉阳有一些难以满足。
因为他和弟弟不一样。弟弟是个喜欢玩乐的人,当然对京城的大街小巷极为熟悉,恐怕到处都是熟悉的人。但是他从小习武,每天就是从家到校武场,后来从官了,就是从家到刑部,刑部到宫里。他知晓各位大人的府邸,和朝廷的军机要点,但对娱乐场所可谓是一窍不通。
以前逛庙会什么的,都还是被拉着,反正他也不知道玩什么,就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给了弟弟,让他挥霍去。
“就这样。”
小刀轻柔地剃去胡子,陆秉阳感觉脸上好像少了分量,自己的安全感也随着胡子的离开而变得薄弱。
这胡子要是剃干净了,他就得跟着孟月姣去街上了,到时候要是露了马脚......
这些顾虑在他心里压着难受,此刻他更清醒地发觉到,弟弟和他只能假扮彼此,永远不可能互相替代。
“好啦,双喜,拿帕子来。”看着丈夫的脸重新恢复到光滑,孟月姣心想自己这本事还不错。
正在这时,外头跑来个丫鬟。
“四少奶奶,小少爷他好像不行了!”
“什么?”孟月姣一时没有拿稳手里的刀,那刀落在地上,发出响亮而令人忧心的声音来。
“我马上过去。”孟月姣一心想着王越,直接就跑了,似乎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跟丈夫说的话。
见她离开,陆秉阳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心里生出了疑惑来。
小少爷?
他可不记得家里还有比陆秉明还要小的少爷了。
而且,加了个小字,应该是比他们小一辈的孩子。
那到底是谁?陆秉阳心中思索,确定弟弟没有给自己交代过,要么是说忘了,要么有关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发生在陆秉明离家之后......到底是哪一种?这可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情况,他若是贸然开口,暴露了什么的话,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他看了一眼双喜,发现这丫头正看着自己,好像是想要看他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反应。
陆秉阳心里紧张,知道留给自己的思考时间不多,便立刻起身:“双喜,带我去看看。”
“是。”双喜放下帕子,在前面去带路。
在她的带领下,陆秉阳来到了王越所在的小院子,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看样子,这是病了有一段日子了,好像还不轻。
“越儿。”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孟月姣的呼喊,陆秉阳听着语气,好像是娘亲对孩子的语气,便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进去,看见了个七八岁的孩子,这就令他越发费解了。
这难道是孟月姣的孩子?不可能啊,孟月姣今年才多大?她总不能十岁就已经与别人有了......
这到底是......
不管了,先上去安慰一下。
"娘子,没事。"陆秉阳走上前去,拍着她的肩膀,“让我看看越儿。”
“什么叫没事?御医来看了都没有用,你看什么?”孟月姣已经眼泪汪汪,心急的她又开始不讲道理了。“你别过来了!孩子生病这么久了。你这个当爹的,又不在家,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多心疼吗?”
“我错了。”看来还真是他们的孩子。不过这个年岁,应该不是亲生,而是义子。现在棘手的问题是,这个叫王越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虽说现在不用搞懂,但陆秉阳得记着这件事情,千万得想法子知道,否则未来哪一天被问到,答不上......那可就出事了。
“你没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过去关心他少了。”孟月姣握着冰凉的手,看着孩子毫无生气的小脸,哭出声来,“要是我早些关注他,他也不至于得病,都是我的错......”
“娘子......”
见她这么伤心,陆秉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她说,御医看了都没有用,那显然是已经把他们可以找到的医生都试过了。这屋子里又臭又闷,呕吐物的腐臭味道与不明草药的汤汁似乎都完全融入到了环境中来,可见这场疾病有多险恶。恐怕是真的无力回天。
看来这里暂时也不需要有人照顾了,不如给孟月姣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哭一会儿,陆秉阳转头向仆从们说:“都出去吧,让我跟她在这里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