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七年前,孟月姣无意中发现了一宗通敌案,这桩案子害得一位全镇手艺最佳的稻国绣女受尽残害而死,这件事情不仅给她带来了阴影,也让全镇的人都深深愧疚。之所以会愧疚,恐怕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心底觉得,这位玉儿姑娘不是真凶。此外,因为前一任刺史害怕被这件事情拖下水,私自隐瞒不报,连带着影响了整个镇的彩丝节展品质量。哥哥临走前交代他要查明的原因,他找到了。娘子为何发疯,起因如何他也问到了。可是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那位对他念念有词的面具女子是什么人?这场火又是谁的手笔?偷窃孟月姣笔记的人和防火烧绣品的人,是不是同一个?那些被烧毁的绣品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信息,竟然让幕后之人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大白天来处理?
还有,他来这里后,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两个字——稻国。
死去的花魁是隐藏在这里的稻国人,赌坊老板提及的相思结是稻国的咒术,他对稻国的了解,只有哥哥给来的一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一点点风俗人情......
“刘捕快,你对稻国了解多少?”
“大人,不瞒你说。”刘捕快将憋了多年的心事讲了出来,此刻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和月国、松国相比,稻国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地方。在我们接壤的地方,常年是云雾遮蔽,没有人敢去。每一年天气最晴朗的时候,稻国商人才会出现在云雾里,来到我们镇进行一些交易。玉儿姑娘出事之前,镇上的稻国人不算少数,据他们说,稻国环境越发恶劣,他们都已经无法接受那里的生活,所以纷纷逃到了这里。”
刘捕快不识字,也没有念过书,只能告诉陆秉明他与稻国人相处时的一些点滴。这个国家的人适应力极强,很快就能学会虞国的一切,语言、文字、生活方式,而且最终表现得如同一个土生土长之人一样。要不是那时候的稻国人都表明身份,当时刺史抓人时,是真的分不清谁是他们的目标。
“绣娘们被赶走时,哭着说自己回去只有一死。我们当时也真是爱莫能助,就这么看着她们消失在云雾里。”刘捕快提到这件事情,痛心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其实镇上还有很多稻国人,可他们为了不落得这样的下场,就选择再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恰好县衙着了火,名册被烧毁,刺史没有了名单,伪装起来的稻国人又实在是难以辨别,最后也就作罢了。”
“很多稻国人?”陆秉明讶异地看着他,“那岂不是镇上有很多人都知道相思结?为什么......”
想到自己在花魁案时,为这个事情烦恼许久,却没有任何人来做半点儿提醒,他就不由得有些火大。可是转念一想,谁要是出来告诉他这件事情,岂不就是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刘捕快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你想说什么?”
“......罢了,不说这个了。”他体谅这些人的处境,只是被这个小镇表面平静下的波澜给震住了。
原来并非是他引起混乱,而是这镇子一直试图掩盖的事情,终究到了爆发的时刻。
“今年有稻国的商人来参加吗?”
“这......我不好说。”刘捕快摸了摸后脑勺,“其实,七年前的事情之后,卢刺史颁布了不能与稻国人买卖的法令,但是,就像是我说的,稻国人善于学习,他们伪装成月国商人或是松国商人,我们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那个泄露军情的人还在,那个前来取情报的人也会在。”陆秉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稻国商人来这里的时候,只有天晴云雾开的时候是吗?”
“是的。”
“那一年中有多少次这种时候?”
“大约只有两次。一次是年初,春天到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陆秉明睁大眼睛,“你是说,他们一年中的第二次机会是彩丝节期间?”
“是。”刘捕快听他这么说,自己也回过神来,“怎么会这么凑巧?”
“这个节日有没有改过日子?”陆秉明心里有些恐慌,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一步步靠近一个黑色的箱子,一旦打开,也许会完全破坏掉这个镇虚伪的宁静。
可是他不得不做这件事。
“我记忆中,和传统相比,好像是......推迟了一个月。”刘捕快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了。“我小时候,这个节,是在夏天的末梢举办的......”
陆秉明缓缓开口:“可以告诉我,是哪一年开始推迟的吗?”
刘捕快的答案就在嘴边,可他竟然说不出口。
沉默一阵后,陆秉明问:“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道:“是不是孟家接手的那一年?”
一阵死寂后,陆秉明看见刘捕快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