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娴知道婆婆身体不好，所以一般的情况下不麻烦吴湄，谭准呢，根本指望不上什么。

你要问她为什么要嫁这样的一个人，可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归宿了，她认为到了年纪就该结婚了，就该离开娘家了，然后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养大。

眼见着进入生产期，还跑过来看了一次谭奶奶，亲手给收拾的小便。

大美正好开车回来家里，给家里送东西。

二美总给买，她就负责送。

这倒不是说大美舍不得钱，相对于买东西大美宁愿给钱，姐妹俩两种思想。

小的那个就是方方面面我都给你考虑到，能买的我提前都给买好，至于你吃不吃穿不穿那她就没办法管了，大美是直接给钱，给到母亲的手里，母亲愿意买点啥就买啥，省得自己买了万一她妈不喜欢呢。

“你自己过来的啊？”

“嗯，正好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

她要生了，班之前就没办法上了，想着生完小孩坐好月子，带到六七个月然后叫她妈帮帮忙，自己再出去工作。

“走过来的？”

到家里不通车，车站下来得往里面走，虽然也不是太远，但对于孕妇来说还是挺远的吧。

大美也可怜张娴。

觉得女人找不对丈夫，那真的是糟心。

谭准是一点都不心疼老婆啊。

“奶在这里你就放心吧，你都要生了自己多加小心，下次要来你给我爸去个电话，叫他过去接一下。”她爸就是不在家，还有二叔呢，总不好叫一个孕妇走来走去的。

张娴好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谭奶奶这吃喝拉撒，别人都嫌弃，可张娴没嫌弃过，这是孙媳妇啊，很难得的。

“走走也有利于生。”

张娴就是笑。

待了一会，大美要出去顺路把张娴给送回家了。

真的是顺路，她要回院子那头，张娴家也在高新区啊。

车上两个人就聊，大美叮嘱张娴；“这个时候你妈该来家里照顾照顾你了，大妈那头身体不好，她暂时也顾不上你。”

吴湄犯病根本抽不出来心思照顾别人。

上次和谭菲通电话，谭菲上老大火了，怕吴湄出事儿。

张娴：“我妈家里还有点活，得干完才能过来。”

她爸那胳膊干不了，必须得母亲干完才能走出来，她也不想催她妈，谁不生孩子啊。

大美：“身边还是得有个人。”

她心里叹气，有些实话没办法讲，张娴不是她，她要生的时候虽然亲妈不在身边，可老公天天在啊，婆婆也陪着，张娴这是身边娘家婆家都没人，孕妇身边怎么可以没人呢。

“我这身体挺好的。”

大美也就不好再劝了。

给送到家，她上楼喝了杯水然后就去院子了。

大美都没想到，这是她和张娴的最后一次见面。

张娴是提前发动的，半夜的时候疼起来了，谭准带着她就去医院了。

结果……

大出血！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赶巧。

是啊，别人生孩子那么容易，轮到了她，这就是灭顶之灾。

医院根本不行，没有拿得出手的医生，发现问题已经来不及了，通知家属。

因为张娴的娘家住的太远了，家里在山区而且家没有车，黑山那一片都穷啊，女儿要生的时候她妈还想着呢，那就等等吧，等到天亮再去医院。

谭准懵了。

他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医生和他讲了一堆，提到的就是要救就得花钱，花很多的钱。

谭准哪里有钱？

给吴湄打电话。

吴湄当时就起不来了。

大半夜顾长凤和谭宗庆跑来的，谭宗峰人都在医院了。

救肯定是要救，但估计是没戏了。

因为这医院要啥没啥，它就是个能生孩子的医院啊，出现特殊情况根本不具备救人的能力。

顾长凤是带着钱来的。

她的钱都藏在家里的，说过她不相信任何理财，家里也习惯放些钱，但藏在哪里，你也不晓得，那钱上面都是白面。

顾长凤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张娴的娘家人。

吓死了！

为什么害怕？

大美生头一个，她也没去。

那时候就觉得不算是事儿，那来不及还能飞过去啊？

但看眼下，你说吓人不吓人？

医院说救了，可能也真的尽力了，但人不省人事了。

孩子生了，是个小姑娘。

谭宗峰只觉得剩下的一个肩膀也被压垮了。

他想哭！

为什么啊？

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让他遇上了？

大美去张娴家把人接过来的，医院走廊哭成一片，可哭有什么用？

一宿没睡。

这肯定是要打官司的。

吴湄起都起不来了，脑子嗡嗡响。

转院了，但是花钱就和流水一样，他们家根本支付不起，谭菲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她真的是有多大的力气使多大的力气，可那些钱根本不够看的，还和顾长凤挪了点，但一直借钱？

那是无底洞啊。

打官司也得需要时间啊，那现在这段时间人怎么办？

你不能放着不管。

杨晨看谭准；“你回单位和领导说说目前的情况，你暂时根本没办法上班了。”

谭准单位给捐款，然后吴湄和谭宗峰所住的街道办帮着筹款。

街道主任知道情况以后就趁着周末组织了，就在这片楼附近，搞了个捐款箱。

不强迫，一块也是爱，一块也是爱心。

有好些老头老太太都来了，大部分是十块二十五十的捐，有些好心肠的一想那么年轻的姑娘，现在起不来了，咬咬牙就捐个二百。

老谭家是大家商量商量，老三老四老五难得一家出了三千！

谭爷爷谭奶奶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痛快，但张娴大家都觉得挺好一姑娘，出就出吧。

二美先给拿了五十万，大美凑了二十万，钱呢没有给谭准，而是给谭菲了，让先用着，不够再出给出。

医院要钱，谭菲就去交钱，顾长凤借出去的钱也不打算要了。

孩子生下来得有人管，孩子妈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大家都是抱着能救回来的心态在等，但其实也都知道，估计是难了。

救人的机会就在出事儿的那一瞬间，可惜没去好医院。

可谁能料到呢，谁能有预支能力呢。

谭准觉得自己是生不如死。

老婆要是死了呢，那也就是伤心一回的事情，毕竟也是过这么久的对吧，结果你说现在成这样子了，你不死但你也不活，那他怎么办啊？叫他养一辈子啊？

张娴父母暂时住谭准家，因为从黑山来回跑医院太远了，谭准不愿意和他们一块儿住，干脆躲回家里了。

吴湄的天也塌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没生过这儿子。

她还不够惨吗？

为啥命运就可着她一个人糟践呢？

要死要活也得带孙子，然后还有个小孙女呢。

孩子妈不醒，那吃奶粉什么不要钱？

吴湄都想找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

活着有啥意思？

谭菲最近的时间差不多都用在娘家身上了，她老公也不愿意，夫妻俩也干，但干也没办法，她不能不管。

自己的妈，自己心疼啊。

晚上给做好饭，然后打算往医院送一份，毕竟张娴爸妈还在医院呢。

吴湄靠着床头，头发乱糟糟的，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看样子是真的是被折腾的不轻。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说着就呜呜哭。

谭菲劝她妈：“妈，你别哭了，能醒的，花了这么多钱呢。”

“要是能醒早就醒了，你爸说了医生说这就是有口气在，人醒不过来了。”

“能醒的，再说咱们不是打官司呢嘛。”

吴湄根本不指望那官司，打赢了能怎么样？得点钱。

这都花出去多少钱了？

拿人家钱，就真白拿啊？

她也不是谭准，给钱就要。

还有孩子呢？

这一个孩子，都要把她折腾死了，现在让她养俩？

一想心脏疼。

捂着心口。

“妈，你怎么了？”

“谭菲，妈心脏疼……”

吴湄又进医院了。

心脏病！

谭菲她也是个人啊，花钱不说还耗精力，她得管她爸妈，还得管张娴爸妈，结果谭准就和没事儿人一样的，谭菲就来气了。

姐弟俩在医院大干了一场。

谭菲再厉害，她是女的，女的哪里能有男人力气大，谭准那就是个混蛋，讲什么都没用。

谭菲只是骂过瘾了，可骂人有用的话，估计全世界的人都会骂的，骂了没用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一直住院，各种花费根本支付不起，你指望捐助，那才能有几个钱？

捐来捐去，就连五六万都没有，谭准单位又二次帮忙捐的，捐出来三千，然后给送过来了。

二美和大美那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眼见着见底了。

继续借？

这眼见着都花出去八十多万了，吴湄狠狠心咬咬牙。

找了亲家。

“确实我们家再也掏不出来了，我不瞒你亲家，你看看这些单子吧……”

吴湄不是想推脱责任，但实在是扛不动了。

我也为你闺女花了，但不见效果。

张娴她爸妈也想救孩子，可那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啊，那些钱他们很多年都赚不到的。

谭菲说：“不行，我去给二美打个电话。”

张娴父母眼睛里好像有了点亮光。

吴湄打断谭菲。

“你要和人伸手到什么时候？二美有钱愿意给，你就一个劲儿的张嘴，五十万啊，这城市都能买套房了，将来拿什么还？我们现在就还不起了。”

张娴父母眼中的亮光又灭了。

医生说，现在的办法只能是回家。

能叫醒就醒了，叫不醒只能等着身体各项指标衰弱然后等死。

话不好听，但就是这么回事儿。

有些人生孩子就和玩一样的，可是自古以来女人生产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现在医疗技术可能是更发达一些，但是遇上棘手的病，不是好的医院不是特别大的医院，又赶上是半夜，真的遇上了，那就没办法了。

“那就回家吧。”

吴湄保证：“你们就住谭准那。”

张娴在哪儿，张娴的父母就在哪儿。

张娴接回家，二美倒是真的来电话了。

打给谭菲的。

打算给谭菲第二笔钱。

谭菲看看她妈，吴湄伸手接过来了电话。

“这钱大妈不能要。”

吴湄拒绝！

他们家能为张娴做的，已经都做了。

不能因为张娴一个劲儿的欠人情债了。

现在是张娴，如果将来是谭宗峰呢？

人情都用光了，真的家里人有困难的时候，还去找谁？

是人就都有私心。

总得考虑自己以后活下去的问题吧，医生都说了，救不回来了，花多少钱都是白砸。

吴湄也不想继续花钱了。

她能做的就是，把孩子带好，张娴父母住在谭准那，你想住一年两年住十年，只要张娴不死，你们尽管住，因为他们要照顾张娴啊。

二美：“大妈，转到我这边来看看吧。”

吴湄拒绝：“二美啊，别忙了，医生都说没用的。”

吴湄现在就是不相欠二美任何人情了，张娴这事儿二美和自己婆婆念叨过，万玲玲知道以后也没说别的，请了个认识的医生然后出各种钱，过去给看看。

但结果还是那样。

说法和本地医院的医生相同。

留在医院，花销真的是笔巨款，而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好不了。

只能是拖。

除非是奇迹发生。

可医学上有奇迹，但太少了。

看也看了，吴湄更是死心了。

谭准休息了三个月以后，重新回去上班了。

他现在上班以后赚的钱，要交给岳父母，因为要吃要喝啊，小舅子也住家里。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谭准就开始烦了。

老婆一动不动的，和他奶似的，什么都需要人侍候。

回家和吴湄抱怨。

“你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尊严，还不如早点去呢。”

吴湄恶狠狠瞪了谭准一眼：“你闭嘴吧，你当着人家的面少提这些。”

可吴湄不烦吗？

孩子她得任劳任怨带着，无论病的多重都得爬起来带孩子哄孩子，注意力都放在小的身上，大的难免就关照的少，男孩子淘气现在就有点不听话的架势了，可吴湄顾不上啊，她都要累死了。

谭准的钱给张家用来照顾张娴，她和谭宗峰每个月还得出一千给张娴，毕竟是给他们家生孩子这样的。

时间继续拉长。

吴湄没人的时候也和谭宗峰抱怨。

“我真的是扛不住了。”

谭宗峰叹气：“医生都说没有拖的必要了，可她家里要留……”

什么叫留？

就是继续喂东西，你喂营养那人肯定是活着的，谭宗峰和吴湄是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没啥意思了，但老张家不放弃，人家父母天天侍候女儿吃喝拉撒，人家都没讲要放弃，你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