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朱瞻基惊异的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苦着脸说:“我也没试过。那位患者的蛇毒已经解了,命也保住了,可一条腿已经坏死了,不截肢,只会状况越来越差,截肢,风险也很大,而且,老夫也从未做过。”
“那位患者呢?”花荞问道。
“家人已经抬回去了......”
哦,只是大夫说说,其实并未截肢。大夫就是喜欢吓唬人。
朱瞻基见孙柔无甚大碍,便带着她回宫,还要再传太医来看看。
花荞没有回宫,说是还要逛逛,朱瞻基的马车走后,他们就逛到了花府。
“阿爹!今天孙才人被蛇咬了!”花荞一看见花有财就抢着报告。
“又是被蛇咬?今早隔壁广福堂也来了一位,时间隔太长,命保住了,腿就废了。春天蛇虫多,你们几个经常往外跑的,身上备点蛇药。”
“阿爹,广福堂的事,您已经知道了?”
“啊,我没事就去看曹大夫治病,以前看不起中医,现在才知道,中医治病也是有理论可循的。这位曹大夫,他是戴思恭的外孙女婿,听他说了一回,才知道,他那位外祖父还是位御医!”
呼延锦和张樾都年轻,并不认识这位戴思恭,但既说是太祖皇帝也很器重,必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师傅,难道截肢是您提出来的?”呼延锦突然想到。
“啊,不然怎么办?要不了多久,腿上的毒素就会被血液带到全身,他还是会因为感染而亡。”
张樾说到:“去年我们执行任务,一个锦衣卫打斗时从楼顶摔下,腿骨折,断骨从皮肉中穿了出来。止了血,以为命保住了,谁知半个月后还是死了,那条伤腿上的皮肉都脱落了。”
“嗯,若是截肢,他还能保住命,用一条腿也能生活自理。就像今天这个人,最后还是抬走了。”
花荞回了宫,看见孙才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这次春猎,才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过了两天,她想起那个患者,便让小高出去问问,小高回来说:
“老爷问你,要不要去看看怎么给人截肢......”
“什么?那人又回来了?”
“不回不行啊,整条腿都黑了,而且不断发烧。”
“走走走!千载难逢,必须去看看。阿爹给死人诊断我是看多了,给活人诊断太少见。”花荞二话不说,带着小高、灿儿就出了宫。
走到流水桥,听见呼延锦在身后叫她,他正好从文华殿出来,一听说要做截肢手术,也跟着花荞一起去了广福堂。
呼延锦自己也是经过碎骨再生的人,他很清楚那种令人抓狂的钻心疼痛。当他看到那人的腿,就知道师傅说的没错,从脚掌到大腿都已经成了黑色,而且还在向上蔓延。
曹大夫和花荣也像花有财一样,带着布口罩,穿着绑绳在后面的罩衣,还带着布手套。
这些花荞都见过,她也去给自己和呼延锦也拿了一套穿戴上。
以前,阿爹画出来给阿娘看,阿娘没事就替他们缝几件,反正是家里自己织的素布。
曹大夫也很兴奋,他不仅按照花有财交代的,准备麻沸散、消炎药,还开了两副补血补气的药,让患者先服下。
“麻沸散的功效有限,因为实在太痛了。”
花有财拿出把新崭崭的直锯,让花荣用盐水和酒消毒,看得大家不寒而栗。
他先在大腿上方用布带死死扎紧,明显看到血脉不通了才开始用手术刀切开皮肉。
花荞看到,阿爹切皮肉的地方,比刚才说要截肢的地方跟向下,正不解其意,只见阿爹已经完成了外层的环切,像捋裤子一样,将他的皮向上捋。
很快他找到了粗的几根血管,用羊肠线扎紧,全部处理完,便用直锯开始锯腿骨,甚至还将骨头的断口打磨光滑。
最后,将一根鹅毛管子插在中间,将刚才多余的皮肉,包住整个断面,一层一层的缝合起来,只剩下那个鹅毛管子露在外面。
“消炎的药水给他洗洗。”
曹大夫已经紧张得冒了一身冷汗,听到这话,赶紧把他准备好的药水、药粉都拿过来。解毒消炎,大明的大夫都能做得很好,唯独是这动刀子的东西。
“花先生,今天老夫真是大开眼界!以前听说锯开之后用猪油,或是用蜡封住创口,但那样都容易引起感染。从来没有听说过,向您这样,用自体的皮肉来封口......”
曹大夫赞不绝口。
“这根鹅毛管子是做什么用的?”呼延锦小声问花荞。
“防止身体里面出现积液又排不出来。”
以前,若是遇上尸体里有腐败的气体或液体,阿爹也是用这种方法给尸体排液体。
花荞现在才真正明白,阿爹以前说过的话:
仵作首先是大夫。
做完了手术,病人还要在医馆里住上几天,防止他突然发烧等状况。好在花有财就住在附近,曹大夫谢过他,便出去吩咐徒弟煎药去了。
走出广福医馆,大家都松了口气。
“师傅,您的医术阿锦闻所未闻,这不知能挽救多少大明将士的生命。战场上直接战死的人,远远没有,在伤痛中痛苦死去的人多。”
花有财点点头道:“我也是在花荣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腿的时候才想到的,我们仵作的长项不是内科,而是外科。以后,我们回京师了,我还想开一家外科医馆。”
“真的吗?阿爹,你愿意跟我们回京师?”
花有财停下来,有心忡忡的看着花荞,说到:“阿爹不是吓唬你,这几天我一直在回忆,你的父皇......他殡天的时间......”
“啊......”花荞脚上一软,呼延锦伸手在她腰后托住了她。
“我不想骗你,因为我也记不确切,到底是五月什么时候,反正不出五月,他的大限就到了。他是个好皇帝,若是多活几年,说不定大明的江山还能多撑个几十年。”
“阿爹,您别说了,姐姐都......”
花有财看了一眼把脸埋在呼延锦臂弯里抽泣的花荞,叹了口气,又说:
“阿锦啊,太子还在南京城,你得劝他提前回去,若是等到皇上殡天的诏书来了,恐怕离北京师更近的汉王会有机可乘。”
花荞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说:
“这可怎么说呢?太子哥哥以为您城楼上被他射死了,总不能说是您以前预言出来的吧?”
“不能再往师傅头上扯,就让那件事随着造反的事慢慢过去。我来想办法,若是五月,我们五月前就必须动身,好在过几天就是孝陵大祭,其他的事也渐渐上了道。”
呼延锦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他要帮助太子殿下顺利接过皇位。
只听花荞又问:
“阿爹,我父王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