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难道是属乌鸦的?见到闪闪发亮的宝贝都想往自己窝里搬吗?
见白猫气呼呼地,燕三郎又道:“你听那老太婆说了,我一件饰物都没有,通身的气度不似富家子。”
“挂个翡翠牌,你就不是臭要饭的啦?想得挺美!”千岁不阴不阳刺他两句,“世家子的气度,那是经年累月的积淀,那是长久熏陶的教养。光靠两三件衣服首饰就能撑得起来的,叫作暴发户!”
燕三郎不理她,故意让黄鹤拿了面镜子来,自己对着照了两下,甚是满意。
“臭美不要脸!”千岁撇开眼,不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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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月余,千食人引发的这一波购宅热潮终于开始褪温。
理由就和涨价的原因同样简单粗暴:外来户都想办法弄到了住的地方。
不独燕三郎手里有宅,春明城其他豪门手里也有许多空宅,大伙儿边炒边卖,边卖边炒,很是从外来者身上捞到一笔横财。
千食人搬迁到春明城,再经历这么一套风波,已经重新洗牌。老底不足的家族和商贾大量散财,直接就变成了平民或者小康户,再也过不了奢华的生活。只有周、风、刑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凭借深厚的底蕴和人脉才能在春明城站稳脚跟,还是一派豪门景象。
燕三郎这几日进城,都能感受到城中的暗流涌动。
按千岁说法,旧有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规则早晚会生成。这是斗争的过程,也是妥协的过程,俗称洗牌。
燕三郎点头,神色郑重。
千岁问他:“听懂了?”
“不太懂。”
“眼皮太浅,见识太短!”千岁翻了个白眼,“打个比方,你原本在黟城讨饭。叫化子之间是不是有一套规矩,谁占什么地盘,谁要向谁缴钱?”她深谙出身决定眼界之理,燕三既然是木铃铛的主人了,就绝不能像一般人那么短视,偶尔她也得给他开拓视野。
“对。”
“那你就想,现在突然又有一伙儿乞丐进黟城来讨生活,要占你们的地盘,要抢你们的客、客源,而且这伙人还赶不跑。现在,你们作为地头蛇会怎么办?”
燕三郎想也不想:“如果是棒子,会想打服他们。”
“当然了。总有一方要打服一方,然后才能论资排辈。”千岁笑道,“如果是你呢?”
“观望。”
千岁哑然。是了,怎么忘记这小子一直都是个独行侠,喜欢独善其身。“那如果你已被卷入,脱身不得呢?”
燕三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选一边站队。”
“其他叫花子也跟你一样,从选择站队到斗争,再到分出胜负、重划地盘的过程,就是洗牌。”
燕三郎懂了:“原来这些豪门大户之间的关系,和叫花子也差不多。”
千岁:“……对。”
“本质不变,但要更复杂。”白猫的尾巴垂到桌下,轻轻晃悠,“现在你已经得罪了本地的涂家,但是外来的风家、刑家,对你倒是都有好感。”
燕三郎点头。
“从前在云城、在柳沛,你都是不起眼的小虾米一只。只要没人注意到你,你就可以在世间隐形;但是在春明城则不然。”千岁一字一句道,“你有钱了,有房产了,并且被上游人士记住了,那么就别想着再要独善其身。就算你不去惹麻烦,麻烦迟早也会来找你。”
燕三郎轻轻嗯了一声。
除了春深堂,他手里还剩最后一套宅子没有卖掉。购宅热潮渐褪,但屋价还停在高位,牙市那里成交量大跌,有时候一天都卖不出一套。
燕三郎并不太在意。该赚的钱基本都已赚到手了,卖不掉的宅子也是资产。此外,他手里还有些许铺面,那都是短时间内冲量买下来的,未经过精挑细选,只有两个铺面在好地段上,其他都是一般。
但在当前环境下,倒是大半都租出去了。前阵子卖宅,牙子从他这里抽走的佣金丰厚,也就卖力替他出租铺子。
现在,燕三郎坐在寄闲酒楼的包间里,刑天宥缓步走了进来,笑吟吟道:“久等了。”
他早和燕三郎约定,依他的指点如能买下莲汀墅,后头一定在这里请客。今日,刑天宥是来履约的。
“都安顿好了么?”包间里没有别人,燕三郎给他斟了一盏茶,“我听说莲汀墅近来都在整修。”
刑家看中的是莲汀墅的地段和风水,那里面原本多处破漏,家具或坏或卖。刑家买下来之后即大兴土木,要从里到外修葺一新。
有钱,这些都好办。
“东院已经收拾妥当,我们先住着,余下的地方再慢慢整饬。”修宅是个精细活计,许多人家的大宅都是边住边修,前后历时十余年方才全部完工。刑天宥唤伙计过来,点了几个招牌菜,再一回头,看见燕三郎身边趴着的白猫,不由得咦了一声,“你这猫儿养得真不错。”
似他们这样的门阀子弟,有些小爱好不仅不出格,反而更显风雅,带着宠物出门也只是等闲,刑天宥早就见怪不怪。
“她跟我们一起用饭,不介意吧?”
燕三郎说得有些儿过分,不过谁让这猫是主子,是家里的一姐?
他这里好吃好喝,让猫儿在边上看着,回家千岁非得狠狠修理他不可!
刑天宥微愕,但随即道了一声:“无妨。”
从前在木丝砻,跟刑少爷共进一餐的机会殊为难得,没想到如今入住春明城,竟有一只猫要跟他平起平坐平吃平喝。刑天宥想到今非昔比,心里也不由得暗生感慨。
毕竟是背井离乡,进到了别人的地盘哪。
燕三郎一笑,就听刑天宥问:“我约你今日用饭,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罢?”
“无妨。”燕三郎并不担心。涂家和刑家的确不对付,但和其他千食人一样,刑家人这一个月来接触的春明城本地势力也不知有多少他们正在努力融入当地涂家怎可能挨个儿去对付。他这种小虾米,更加不入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