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韬为人刚正,办事总要揪个是非对错。这玄武阁也随了阁主的脾气,上下师兄弟恭恭敬敬,往来也是有理有据,辈分井然。
教导孩子时,萧知韬虽然严苛,但也不失气度儒雅,待云枫也是关爱有加,只是少了几分风趣。
倒是小师叔吴凡,虽然辈分高,但年纪不大,天性又风流不羁,活的潇洒惬意,人又生的隽拔,说起话来风趣幽默,甚是得孩子欢喜。
初上玄武时,云枫不爱言语,萧知韬没得法子,这吴凡就‘屈尊降贵’,不顾身份,整日里缠着小云枫。
一到晚上,专门讲吓人的鬼神妖怪,然后还大咧咧、厚脸皮的挤着跟自己同睡。
起初,吴凡为了故意吓自己,口中的妖力怪神无不面目狰狞、杀人如麻。
云枫曾以为,害了母亲性命的,也定是那牙如笋尖、眼如铜铃、满口鲜血的怪物;也曾躺在吴凡身边,翻来覆去,在小小的脑袋里勾勒出一幅幅骇人的样貌,然后彻夜难眠。
可是待自己长大后,方才知道,越是妖冶惑人,才越是心狠手辣。
吸人精魄的美艳女子、吃人性命的古稀老人、骗人信任的智齿孩童……无不披着人皮,脚下森森白骨。
记得小师叔吴凡偶然说过:妖界有公子,名唤白夜,黑衣黑发。坐前三护法,最美艳的便是那千年火狐,名作红照依,一双勾魂眼,似笑非笑脸,眉心血色红钿、红唇、红甲、一身红衣如着了火般。从来都是下的九分杀招,留一分就是要人求生难、求死难。
那时云枫小,只道小师叔吴凡又编了骗人的故事,反问道:这般厉害的妖怪,若是遇到了怎么办?
记得吴凡难得面色冷沉,一本正经道:逃!
此时此刻。
屋顶的乌鸦,黑压压一片,在头顶盘旋,扑打着翅膀,刺耳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拉扯着紧绷的神经。焦烧的日头被遮了大半,地上的黑影,透着几分寒意。
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如跗骨之蛆,缠的人作呕。
攥白了的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云枫冷眼扫过四周,一具焦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黑烟缭绕,恶臭阵阵;躺在地上的张结缘,浑身是水,僵直了身体,瞪大了双眼,如心有不甘的水鬼。
大着肚子的曲衔霜,被冷汗湿了头发,下身一滩血,整条裤子红成了黑色,人已是昏迷不醒,可手仍是紧紧的抓着地面,好像仍在用力向前爬去。
寻迹望去,哪里有什么人形,一身血水,面目全非,可这人……应该……的确……是陈菁菁。
不过分开半个时辰。一心想着自家小姐的陈菁菁,满面担忧,急的几欲哭出,明明自己怕的不行,却强做镇定。
那红彤彤的眼眶、隐忍不安的眼神,就像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可现下……血!满眼所见皆是血!竟辨不出是个活人。
云枫觉得手在发抖,咬着牙浑身恶寒。
眼前女子,一身火红。似笑非笑,手托香腮,左边嘴角微微上扬,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红照依?!”云枫觉得自己声音在发抖。
“呦!”红照依眼神轻蔑,故作惊讶道“想不到,我竟这般有名气,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知道!”
美人笑,杀人刀。
对上那双勾魂眼,云枫咬着牙道“这些,可都是你做的!?”
红照依不疾不徐,半眯着狐媚的眼睛,微微舒展了一下慵懒的身体,缓缓道“是,又怎样?”
“还费什么话!”
一声呵斥,惊的头顶乌鸦叫声更甚。
云枫掌中运气,钉在墙上的匕首飞身而出,收于掌中,匕首陡然变长,化为长剑一把。周遭空气冷凝,剑随身动,带起一阵厉风。
剑法凌厉,剑锋随手臂上下劈斩,一招招、一势势,直取对方周身要害。
红照依上半身纹丝不动,脚下步伐变幻莫测,如半尺红纱,灵动妖娆。青丝浮动,竟让对方近身不得。
云枫全神贯注,步步紧逼,却一时奈何不得。
红唇轻启,笑道“弟弟啊,姐姐劝你,有什么招式尽早使出,若是晚了,地上的人怕是就凉透了哦~~”
云枫被这话扰的心神意乱,一剑刺去,却扑了个空。
颈间汗毛直立,女子香气呛的鼻子发麻,耳边传来甜香暖糯的声音“怎么?下手这般绵软,是舍不得姐姐吗?”
急忙回身斩去,红照依像坟间的鬼火,忽然飘至数步之外,媚眼淡淡的扫过地面道“看来,你只能给她们收尸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