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清流现下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情喝茶,可是师命难违。浅浅一饮,齿间留香,顿觉心情又平复不少,方才明白师傅的用意,终是敛了颜色,掩去脸上的焦躁。
“清流,为师唤你而来,各种原由,想必你已知其中一二……”
说话者正是掌教真人,却是闭眼不睁。
千清流正色答道“师傅神算,徒儿不过习得皮毛。如今承天门大难临头,唯有师傅能逆转乾坤,救百年基业!”
老者不置可否,不答反问,幽幽开口道“徒儿,今日之卦象,你可看到了什么?”
“这……”
千清流额头一跳,咬着牙道“人心不古,机关算尽;火烧连天,焦尸遍地;冰冻三尺,身首异处;天下大乱,死伤无数;妖王现世,乾坤颠倒……”
正欲再说,却被突然开口的掌教真人打断“徒儿啊,天机至此!”
千清流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忙住了口,只听老者续道“可有解数、改命之法?”
眉头拧成个疙瘩,低头沉吟半晌,直到那茶水凉的透了,方才沉沉道“徒儿无能,窥不透天机,还望师傅解承天门危难,救门中弟子于水火!”
“哎……”
轻抚长须,微微轻叹。掌教真人言语间透着伤感“清流可知,你大师兄身在何处?”
“……”
这话说的突然,千清流不禁一愣,想大师兄经常下山,距上次照面,已有两月有余。此时被突然提及,不禁心头惴惴,试探道“大师兄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掌教真人突然睁了眼,双目炯炯,却难掩愧疚不舍
“承天门历代掌门,承创立之命;祖师开宗立派之际,便已预测到天下将有一劫……及至半年前,为师卜占天象,所观种种,皆是天命难为。”
老者轻声叹息,听的人于心不忍。
“为师年事已高,对自己,从未有遗憾、强求,只是……实在放不下你们这些小辈。人生一遭,实属不易,人命关天,皆是众生平等。为师修行了这么多年,能看透自己生死,却难将尔等置之度外……”
“师傅……”
千清流心中酸涩,却见掌教真人轻轻摇头,续道“起初,为师也是不信,想着逆转乾坤,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于是,哎……你大师兄,奉为师之命,去那妖山,刺探白夜妖王,一并带着三封天机密信。可是及近妖山之后,便全无音信!”
“难道,大师兄他?”
见师父微微点头,千清流颓然无力。
“此刻,你大师兄怕已不在人世。”
屋内霎时寂静,无人言语,空气凝重。
半晌,掌教真人方才开口,道“清流,为师一生收徒五人,性格各有不同,唯有你最心思缜密,承我五行八卦之术,当是门主的不二人选!”
这话听得人心头“咯噔”一下,不待开口,却见老者不动声色,淡淡道“清流,在来的路上,你可见天象异变?”
“北方孤星?师傅那可是大凶之兆啊!”
掌教真人轻抚长须“福兮、祸兮,凶兆、吉兆,本就一线之隔。北方有星,却非孤星,你所看到的,实则一点双星,交替而现。天下大劫的转机,便隐现于此。”
闻言,千清流心头大喜,瞪大了眼睛,正欲追问,却见师父开口道“天机至此,不可再泄!”
转而续道“清流,今夜之后,为师便要云游山外,去寻那破劫之命数。可成、可不成,可回、或不回,你便是承天门代掌门,新的掌教真人。”
千清流惊的跪着退后一步,额头及地,伏在地上朗声道“徒儿无能,还望师傅三思!”
老者站起身来,衣袖翩跹,白发微动,走至对方身前,轻手扶起道“事已至此,别无它法!清流,千万记住,天命不可违,万万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只会徒增无辜人命!切记!切记!切记啊!”
……
冷风瑟瑟,刮的脸颊生疼。
千清流与顾颖澜虽为师兄妹,可年龄相差近二十岁,更似长辈和晚辈。
对着这个一向果断、固执的师妹,也不禁微微头疼,苦口婆心道“师妹,我与师傅习得卦术,最知天命难为,此番劫数不是你我二人能改,若是强求,只有引火烧身、玉石俱焚!你且好生在门中,不得下山,静观其变!”
“二师兄!”顾颖澜怒道“就算是师傅的话,我也不能答应!”
见对方如此固执,千清流也是微微恼怒“师妹!可知,你命中有一劫数,若是躲不过今年,怕是性命堪忧!”
一张英气的脸迎了上去“颖澜不怕!”
二人争辩之际,远远的跑来一位门中弟子,神色匆匆,片刻便奔至二人跟前。
千清流敛了颜色,沉稳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弟子喘着粗气,在冬日里也是跑的满头大汗,慌忙道“回代掌门,山外传来消息,玄武阁萧阁主、青龙阁柳阁主……遭白夜护法重创,生死不明!邱肃义前辈身首异处,命丧当场!”
“你说什么!?”
顾颖澜急的脱口而出,吓的一旁弟子浑身一抖。急不可耐道“二师兄,都什么时候,还不派人下山营救,难道,非要看着三师兄他们命丧黄泉吗?”
衣袖一挥,面容冷峻,眼神坚定,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不理会一旁的顾颖澜,男子沉了声音“传我命令,门中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山,严加防守,谨防妖人趁乱而入!”
顾颖澜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只见千清流回过头道“师妹!特意到此处寻我,可是还有它事?”
见二师兄已是铁了心,顾颖澜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攥住,不甘道“代掌门杀伐决断,以大局为重,颖澜再无二话!”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下山的路上,顾颖澜偷偷拿出手中的纸条,吴凡清秀的字迹清晰可见。心中暗道“二师兄,若是命中定有此劫,我顾颖澜便是死,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