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残叶沙沙,两人一影。
云枫心中酸涩,咬了咬牙“你本该转世投胎,但一缕怨念,缠着那周家公子,迟迟不肯离去。”
“怨念?”闻言,春草不由得冷笑。脸上泪痕未尽,一双眼冰冷如刀“你可知我是如何死的?”
云枫迟疑。
春草定定的看着对方,眼神凄厉,一字一句道“我是那周家公子,亲手推下山的!”。
心头一揪,斩草除根,竟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阴云飘过,黑了枯枝斜木,云枫看着一脸决绝的春草,此时两颊的泪痕已然风干。不论怨念如何,终究不能让春草化为厉鬼,断了往生的去路。
“可是……终究人鬼殊途,活人当由活人断案。”
“活人断案?你是说买通衙门的周老爷,还是被买通的县老爷;还是怕与丫鬟偷/情事情败露,坏了前程,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周念安!!!”
月黑风高,夜凉如水,吹皱了衣衫、吹乱了青丝。
云枫记得萧知韬说过,孤魂野鬼,凭着对人间的执念,迟迟不肯投胎转世,不愿忘记前尘往事。纵使含冤如血,让其留在世间,也不过是勾魂索命、徒增冤魂。
春草如此青春年华,却戛然而止;苍白的面容,凄苦无助;斑驳的树影,碎了一地。
于心不忍!难怪萧知韬说,斩不断的不是恨,而是情。
紧了紧手中的发簪“春草姑娘,对与错我无法辩驳,但若周公子真死于你手中,只怕你从游魂变为厉鬼,便是修罗地狱、万劫不复。今日何不让我,助你度化,来世投的一个好人家。事已至此,与你而言,这些也不过是前尘往事。”
山中霎时风起,枯叶呼啦啦的作响,割的皮肤生疼。
春草的头发被吹的散乱,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隐约能看见发间黑白分明的眸子。
女子凌厉、阴沉、低哑的声音穿过黑夜。
“我若不从呢?”
话音未落,不待云枫反应,只见一抹黑发,像长了眼一般,死死的追着前面的人不放,如利刃扎在树上,硬生生的切断树干。一排参天古木,缓缓倒地,惊起尘土一片。
本以不过是个普通幽魂,没想到对方竟珠胎暗结,难怪周府来了那么多江湖术士,均束手无策、落荒而逃,现下看来,当真是棘手。
怨念大盛,黑云密布;万千青丝,锋如钢针。
云枫脚下步伐变幻,一路躲闪,生怕失手将对方打的魂飞魄散。掌中化气,飞起的巨石纷纷被击的粉碎。
春草戾气骇人,面白如纸,杀气腾腾,紧追不舍。
悲风切,断崖伤。
头顶黑云移走,但见皎皎月明。云枫住了脚步,身后绝壁,无路可走。
树下无人处,漆黑一片。
春草从黑色氤氲中缓缓走出,长发遮面、垂在两边,隐约可见口鼻眉眼,一双眼死死盯着云枫,咬牙切齿,一步一句“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活着,落得个始乱终弃;死了,落得个弃尸荒野。你们都该死——”黑色的长发遮天蔽月、扑面而来。
月落半崖阴,连山惊鸟乱,身后万丈,无路可退。
云枫手持木簪,划破掌心,鲜红浸染,血腥弥漫。
“破——”
大喝一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发簪悬在空中,精光四射,霎时山中一片通明,翻舞在空中的黑发,烧焦了一片。
春草不由得惨叫连连、后退数步。半边脸被烧的血肉模糊,此时犹如鬼魅。
这簪子,也终究是情字难了。
看着伏在地上,被白光笼罩,凄厉嘶叫的春草,于心不忍。
收了阵势,光线减弱。迟疑间,没走出几步,却见春草猛的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疯了似的扑过来,不顾撕心裂肺之痛,双手死死抓住悬在空中的木簪,血肉横飞,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痛,痛彻心扉;绝,绝情绝义!
春草咬着牙,纵使锥心刺骨,也比不过被推下山的肝肠寸断。
海棠、老井、皎月,私定终身、春宵帐暖、两情相悦,往事历历在目。你教我识字、与我共赴云雨、在耳边轻声低语。
情话?假话?真情?假意?
“住手!”断肠如此,竟要同归于尽,哪怕魂飞魄散?
“啊——”
仰天大叫,撕心裂肺。“啪”的一声巨响,木簪折成两段,春草被震飞出数丈。崖边裂出一道巨大伤痕,轰然断裂,滚滚碎石。
云枫来不及躲闪,脚下踏空,随断裂的巨石一同滑落山涧。
烟尘散尽,尘埃落定。
断崖边,折了两段的发簪,染了无数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