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很快就喝完了，瓷白的小碗里只残存小米黄色的碎末及浸润碗壁的些许米汤。

黎均然像个尚不懂事的小孩子，意犹未尽地吮了吮瓷勺，睁大双眼瞧着白嘉言，眼睛明亮澄澈，却又透着渴求与满足，仿佛在说，不够，还不够，要再来一碗。

果不其然，过了不久，黎均然神情飘忽起来，他的脚尖不安得在瓷砖地板微微来回移动，嘴唇抿了张、张了抿，咽了两口口水，终于语气弱弱的、不自在地说：“还想喝。”

黎均然的声音微弱到不注意听根本就听不到，但白嘉言还是听见了。白嘉言看见黎均然飘忽不已的眼神心中暗自好笑：“大哥竟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呐，我可第一次瞧见大哥这样。”

“哪、哪有。”一向淡定从容的黎均然竟然结巴起来了。

白嘉言笑得更开心了，笑着笑着，她透过黎均然口是心非的样子好像看见了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心绪又渐渐平静下来。“好了，好了，大哥我不闹你了，我来给你再盛一碗，锅里还多着呢。”说完，白嘉言站起身，端起桌上的瓷碗走进了厨房。

而白嘉言的这些变化，黎均然都看在眼底。于是，看见白嘉言转过身走进厨房后，黎均然周身的孩子气很快就敛去了，他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神色淡淡，若有所思。

“大哥，粥来啦。”厨房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黎均然又变成了刚刚单纯的样子，仿佛只是一个渴求妈妈表扬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走到白嘉言身边，接过那碗温热的粥，他郑重的把粥端到桌子上，像是在传递一个稀世珍宝，他眼底的欣喜快要溢出来了。

可白嘉言又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黎均然的刻意伪装呢。她坐到黎均然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黎均然郑重地一勺、一勺、又一勺，仿佛喝的不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米粥，而是什么琼浆玉露。白嘉言越看心底越满足，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也越发强烈了。

“太好喝了，嘉言。”黎均然忽然出声，他咽下口中的那勺粥，满足地说，眼里声音里都是喜悦。

白嘉言满足地笑了，心中的疑惑却无处可躲，眼前的黎均然渐渐模糊，瓷白的碗和碗里所剩不多的小米粥却在眼前放大，变得无比清晰。好像刺啦一下，记忆的薄布被撕开了裂口，一道道一针针疏忽间都游荡在她眼前、在她耳畔、在她鼻尖，那熟悉的带着温暖的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将她缠得密不透风。

那是个小女孩，她一蹦一跳地走进厨房，满怀期待地看着妈妈在灶台上妙手生花，把最简单质朴的食材做成她记忆中最大的美味。

那是个小女孩，她坐在破木椅上，小心翼翼地喝着一碗温热的粥。

那是个小女孩，她明明喝饱了，却还口是心非的说不够，自己还要喝。

那是个小女孩，她递过一碗又一碗粥，只是想再看一眼妈妈无可奈何却又满怀关爱的眼神。

……

那是个小女孩，那也是我，白嘉言。

童年的记忆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蒙蒙雾气迷湿了白嘉言的双眸，她意味不明地看着黎均然。骤然安静的空气让白嘉言突然低迷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黎均然面前，黎均然蹙了蹙眉头，眼中关切。“嘉言，怎么了？”

“啊？”白嘉言终于回过神来，抱歉的笑了，“哦，没事，只是看见你那么喜欢喝我熬的粥，心中高兴罢了。”

黎均然并不相信，却也只能装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