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社会的那个秋天(中篇小说)张宝同
初秋的早上还是亮得很早,当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时,鸟儿便在洞口前的树上开始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乌妈对树上的鸟呜非常地熟悉,只要是早上要出远门,她总是一听到鸟鸣声,就会把大家从睡梦中叫醒。
大家从铺在干草上的兽皮上坐了起来,打着呵欠。乌妈再次大声喊道,“快起来。”
于是,孩子们就起来了,拿起长矛和篮子,出了洞口。这时,狼已经手拿长矛,背着短箭和一个兽皮袋子在洞口门前等着。
等孩子们都站在了洞口,乌妈把手上的那几粒她昨晚没舍得吃的葡萄往三个孩子的嘴里每人放进了一颗,问道,“好吃不好吃?”
孩子们眉开眼笑地回答,“好吃。”
乌妈一挥手,说,“我们现在就去摘葡萄。”
孩子兴奋地应道,“好啊。”就像欢快的小鸟一样朝着山下飞去。
下到了山底,来到了小河边,他们开始用河水洗脸。这时的河水还很凉,但他们并不害怕,脱下披在上身的兽皮和遮挡下身的树枝,用手举着下到了河里,朝着对岸走去。到了对岸,他们赶忙把兽皮和树枝披在身上,然后就进到了林中。
清晨的林中很静,还有些暗,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一直深入到林中很远的地方。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路,满是杂草和树木,只是人们从这里走惯了,已经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成了路。草地上湿漉漉地有些凉,但却是非常地松软。他们走得很快,有种动力在驱动着他们。因为在他们要去的地方有着大片大片成熟美味的葡萄,让他们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他们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从林中的空隙中可以看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可是,还是没见狼的步子开始放慢。又往前走了一会,林中就没有路了,狼就带着他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一直走到快中午了,他们才走出森林,进到了一条幽深的狭谷中。阳光金灿灿地照进谷底,四周的青草树木青绿醒目,苍翠欲滴。可以看到一些飞禽走兽在草地和林边悠闲地活动。乌妈这才意识到男人们打猎要跑这远的地方。
他们踩着半人来高的草丛,在小溪和山边之间快步走着。由于早上还没进食,走了这大半天的路,大家都感到有些力气不支了。但是看着狼和乌妈还在埋着头快步地走着,大家也就咬着牙一步不落地跟着。踩着石快跳过一道小溪,就来到了一片山崖的边上。狼指着山崖对面对大家说,“跳过这个山崖就到了。”说着,便抓起一根从山崖上落下的野蔓长藤,用力地拉了拉,然后便一个助跑,从五六米宽的山崖上飞跃过去,停在了对面的崖边。
乌妈和孩子朝着山崖下望去,只见山崖下是万丈深渊,根本看不到底。乌妈不禁一阵心跳,但她必须要像狼一样地跳跃过去,否则,她那么远来这里干嘛?于是,她咬了咬牙,抓住狼从那边甩过来的长藤,用力试了试,藤蔓很结实也很牢固,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害怕。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害怕也得跳过去。不跳过去就没有葡萄吃。而他们走这远的路,就是来采摘葡萄。这样想着,她就想狼能跳过去,她也能跳过去。于是,她学着狼的样子,一个助跑,从山崖上飞跃过去,当她刚一落地,就被狼稳稳地拉住。
可是,孩子们却哭哭啼啼地不敢过,乌妈发怒了,大声地骂着大鹿,要她先跳过来,给弟弟妹妹做出个样子。她知道人在这一生中会有许多这样的危险和考验,如果这次退缩,那么,往后遇到比这还要危险和艰难的事情该咋办?所以,她要他们必须跳过来。
猪道是像个男人,当即就拉着长藤跳了过来。看着弟弟都过来了,又被妈妈恼怒地骂着,大鹿只好硬着头皮拉着长藤,磨蹭了好一会,才跳了过来。大家都跳过来了,小鹿就是不想跳都不行了,因为她不能和大家分开,在这深山野外,离开大家就等于找死。于是,她镇定了一下,奋力一跳,也跳了过来。
过了万丈山崖,沿着崎岖陡峭的崖边走到崖底的一片向阳的溪水边,就见在干枯的叶子和藤蔓之间,大串大串的葡萄倚着溪崖边挂满了好大一片。大家兴奋地尖喊着,找着最大个的葡萄开始采摘,摘上了一大串,就坐在溪崖边的草地上,放开地吃着。大家早就饿了,吃着有点酸又有点甜的葡萄,就觉得非常地甜美。
吃了好一会,狼朝乌妈指了指天空。乌妈一看,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就让大家从草地上起来,采摘葡萄。大家就开始采摘葡萄。不一会,就把带来的两个用藤条编织的篮子给装满了。大家还想脱下兽皮,用兽皮来装,可是狼不让大家再采摘了。因为葡萄不能储存,采摘过多,吃不完就会腐烂,而这里的葡萄就这么多,采摘过多,就会很快地采光。大家明白狼的意思,也就没有再继续采摘。
大家开始往回走。让大家担心的还是那道山崖。不过,这次狼让乌妈先跳过山崖,然后,再让孩子们过。因为已经有过了一次这样的经历,所以,孩子们都不像刚才那样地恐惧,很顺利地都跳过了山崖。这时,狼把那两个装满葡萄的篮子拴在长藤上,用力一荡,篮子就甩了过来。乌妈在这边一接,就把篮子接住了。最后,狼才自己跳了过来。
篮子里装满了葡萄,本来就很重,可是,还要走这远的路。于是,大家就用一根很粗的树枝来抬着篮子。狼和乌妈两人抬着那个大一些篮子,走在后面。三个孩子轮换着抬着那个小一些的篮子。
没有等他们走出森林,天就黑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过密林洒在地面上。大家跟着狼在林中走着。夜色中的森林迷离如梦,寂静无声,却也是虎狼潜隐,危机四伏。所以,他们走得很快。
当一轮圆月从东山露头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森林。过了小河,回到了岸边,他们才看到老妈拖着病体正坐在河边等着他们。
故事写到这里,我不由地感叹起来。想着我常常会在一天早上起来时,就莫名其妙地生发起一种忧伤,却又不知道为何而忧伤,因为并没任何悲观的事由。但心情就是郁闷和忧伤,感觉像是生理方面的原因,又像是性情方面的原因,反正是说不清道不白。后来,我冥冥地意识到,忧伤是我们祖先最常见的一种情绪。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在忧虑和忧伤中度过,因为他们常常是吃了上顿不知下顿,活了今天不知明天。忧虑和忧伤是他们未雨绸缪的生存动力。没有这种动力,他们恐怕就不能把人类从远古时期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想我的忧伤就是来自于他们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