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妇的日本仔(中篇小说)张宝同 017.1.
韦绍兰一连吃了将近十年的中药,都没有怀孕,她几次想放弃,再也不想喝那又苦又涩的中药汤了,也不想把家里的那点可怜的钱都花在毫无用处的事情上。可是,婆婆却一直不肯放弃,坚持不懈地一副接着一副地给抓药和买药。可是,韦绍兰还是没有怀孕,所以,连韦绍兰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婆婆这些年来给她操心着看病和抓药。
在罗善学辍学之后的那个夏天,正值双抢大忙时节,丈夫和公公正在田里割稻子,韦绍兰和儿子罗善学也在田里帮着割水稻。可是,才割了一会,她就觉得有些发困,想躺在床上睡上一会,婆婆见她老是在打着哈欠,就让她回到屋里躺上一会,因为她身体不太好,一直吃着药,家里的人也不想让她干太重的活。
于是,韦绍兰回到了家里,躺在了床上。睡了一会,她觉得不太困倦了,就又回到了田里帮着割稻子。可是,割了一会稻子,又觉得胃里发酸,老想吐酸水。她就朝着田地里吐了一会,可是也没有吐出什么。等晚上吃晚饭时,她又开始吐了起来。婆婆问她,“你这是咋了?”她说,“没啥,就是觉得胃里发酸,老想吐。”婆婆就问,“是不是怀上了?”韦绍兰马上摇着头说,“不是。”因为她早就死心了,觉得自己已经生不了了。
可是,奇怪的是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再来月经了。平时,她的月经老是有些多,有时,一个月会来两三次,后来,一直吃着药,好了一些,基本上算是正常了。一个月能来上那四五天。可是,这次她都多长时间没来了。她寻思着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麻烦了?可是,也没出什么异常。那么为什么月经突然间就不来了?她想是不是又要错后了,于是,她决定再观察几天。可是,过了几天,月经还是没来,她心里开始有些恐慌不安了,不知道又是出了啥毛病。
又等了一个来月,月经还是没来。韦绍兰就忍不住地把这事告诉了婆婆,婆婆也以为她可能是有什么不适,就带着她去了胥郎中那里看病。胥郎中给她号了号脉,问她,“多久没有来月经了?”她想了想说,说,“好像快有两个月了。”胥郎中说,“恭喜呀,你可能是怀孕了。”韦绍兰这些天来也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是怀孕了。而且,她也给婆婆说过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经了,可是,婆婆也没想到这是怀孕。
婆婆听着胥郎中这话,喜出望外,忙说,“是真的,不会有错吧?”胥郎中说,“恐怕不会有错。”婆婆就拉着韦绍兰高兴地往回走。回到家里,见老伴和儿子都从田里回来了,正坐在屋里一边吸着烟,一边等着吃饭。她就对两位男人说,“大夫说绍兰怀孕了。”
本来,两个男人累了大半天,回来吃饭,可是,却见屋里不但是冰锅冷灶,而屋里连个人都没有,不禁有些躁气,可是,一听说媳妇怀孕了,丈夫和公公的脸上都笑得跟开了花似地。丈夫马上跟着韦绍兰进到了里屋,朝韦绍兰问道,“你怀孕了,这是真的?”韦绍兰说,“那还能是假的。”丈夫当即就把她一下搂在怀里,说了声,“嗨,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就在她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
此时,韦绍兰已三十三岁,已是她生下罗善学之后的第十年。她的怀孕给全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所以,公婆和丈夫都把她当成了菩萨一样地供着,不让她干重活,更不让她下田劳动,让她跟婆婆一起在家里给他们做饭。
韦绍兰知道丈夫因为一直对她生下罗善学而耿耿于怀,而且这多少年来又没再怀孕,对她常常抱怨,说些牢骚话,有时还说一些恼怒和狠毒的话。现在她终于又怀孕了,心想丈夫会对她慢慢地好起来。果然,丈夫对她开始有了笑脸,晚上也常常上到她的床上和她睡在一起,有时,还会用手摸着她的肚子,说,“我终于要有自己的儿子了。”可是,这话又让韦绍兰感觉丈夫其实不是喜欢她,而是想让她给他生个他的儿子。
韦绍兰怀孕好像真地给罗家带来了莫大的希望,罗家人顿时有了喜色,过去那种恼怒和暴躁的吼叫和叫骂再也听不到了,相反,丈夫对她也有了温和的笑脸。这时,罗善学整天出去放牛,很少在家,所以,这是整个罗家处在了相对平和的一段时期。
眼看着韦绍兰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罗家人就像把秧苗插在了田里,等待着金灿灿的收成。韦绍兰原先还并不太确定自己是真地怀孕了,可是,现在肚子已经明显地隆了起来,像是怀里揣着一个偷来的西瓜,想藏也藏不住了。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她当然很想怀孕再生个孩子,这是她当女人的一种价值和作用。要不,别人会骂她是一头不产子的牛,一只不下蛋的鸡。而且,自从妞妞死后,罗家就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再给罗家生个一男半女。为此,婆婆不知为她费了多少心,罗家不知为她花了多少钱。她不能辜负罗家人的一片苦心。因为这些年来一直不能怀孕,丈夫对她恨得咬牙切齿,怪她让他们家断子绝孙了。现在她怀孕了,能给罗家续接烟火了。她想丈夫会对她好一些,不会再用那些刻薄的言语来责怪她,谩骂她了。但是,她也知道一旦她再生了孩子,罗善学这孩子就完全成了后娘养的了。因为她见过多少家都是这样,只要是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些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要遭殃受气。因为没有人愿意为别人养孩子。
儿子罗善学虽然是鬼子兵的种,但他也是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她不想看着他整天地让别人欺负和打骂,像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她虽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又养了这么大了。她就想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养着,可是,她却做不到,因为她是个女人,又是被鬼子兵糟塌过的女人,在别人的心目中她早就没了尊严和人格。只是她是个大人,不像儿子那样会被别人随便地欺辱。但是,忧虑归忧虑,她还得要一天天地这样地过下去。
怀胎十月之一,韦绍兰生了一个女孩,这让期盼着想要个男孩的罗家多少感到了有些失望。看着丈夫和公婆空喜一场的样子,韦绍兰心里非常地亏欠,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净干出一些让人丧气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生孩子总是好事,咋说也该庆贺一番。婆婆和公公商量应该庆贺一下,好洗洗罗家这些年来的霉气。也就是说自从韦绍兰被鬼子兵抓走之后,这些年来罗家一直都在背时倒霉,但从现在开始,罗家要开始走上复兴之路了。
丈夫罗讵贤并不想摆场面,一是媳妇生的是女孩,二是家里实在没钱。可是,听父母说要用这事冲洗一下霉气,也就答应了。事情决定下来,婆婆就开始四处跑动下贴请人。公公忙着赶集进城买菜。丈夫依然下田劳动,而韦绍兰只能呆在屋里坐月子。而这事好像跟罗善学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他照常每天放他的牛。
其实办这样的事,大家心里还是很有顾虑的,因为这些年里,家里为了给韦绍兰看病和抓药,把家底都掏空了,所以,每当亲戚和邻里家有事,他们总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硬着头皮拿点东西蹭面子。所以,现在再去请人家来作客,心里就觉得发虚。但是,出乎他们的所料,不管是亲戚还是邻居还都肯给面子,都答应要来参加。这让他们感到比较欣慰。
那天,是孩子的满月日,罗家在韦绍兰的屋里和婆婆家的屋里共摆了四桌宴席。来祝贺的客人还真是不少,把四个大八仙桌坐得满满的。韦绍兰的哥弟姐妹也都带着家人一起来了。本来,韦绍兰还老是担心他们会记她的仇,不会给她面子,可是,没想到娘家人来了不少,而且礼物也送得很大方,让她觉得很给面子。
所以,吃完饭后,兄弟姐妹们都坐在她的床边,来看她的孩子,她就对他们说,“感谢你们都能过来,我过去有些地方对不住你们,请你们不要介意。”姐姐说,“咱们家就数你的运气最不好,遇到了那种倒霉事,如果我们自家人再不对你好,那还指望谁能对你好呢?”大哥也说,“咱妈咱爸本来也想过来,可是,他们年纪大了,走不了这远的路。他们想等孩子百天了,再过来看你和孩子。”
韦绍兰就流着泪说,“我的命不好,遇到了那倒霉的事,让我这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姐姐说,“那事不光害了你,也害了咱们一家。但不管咋样,还得好好地活着。听说和你一起被抓走的那女孩,到现在都没有下落。”韦绍兰说,“她爸去了鬼子炮楼那里找过了,有人说她让鬼子撤退时给带走了,不定是让鬼子给杀人灭口了。”妹妹说,“幸好你能从炮楼那边逃出来,要不,咱们家就永远地少了一个人了。我们也再见不到你了。”兄弟姐妹的话让她感到无比的亲热。心想,大家有时在一起时会比富和斗气,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兄弟姐妹们对自己最亲最近,最铁实可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