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入贾府王熙凤便没一日清闲过,每日满府上上下下多少大事儿小事儿都是她一人打理。若是旁人定然是嫌心烦琐碎不愿意操心,偏偏这个凤姐儿既有才干又爱逞强,倒是把心甘情愿劳苦,倒也把这一家子无数琐碎事儿管理得井井有条。
再者她又是个最要脸的,生怕被别人捉了错去,因此即便是芝麻大的小事儿都放在心上,又事事求完美,虽说是平添了许多麻烦出来,可样样儿事情做得却是更好了。
也亏得她是这样的人,偌大的贾府才得以每日正常运转,人人有事儿可做。又都怕她翻脸不认人的泼辣性子,个个不敢不用心办事儿。
这样一个凤辣子,别说是女人,就是十个男人绑在一起恐怕也没有她这样能干。
贾府上下将近千把人,哪个心里不暗暗服她?
贾母打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不易,也因此更是器重她这份才干,心疼她这份儿辛苦。
恰巧王熙凤生辰将近,老太太便琢磨着想给她庆生。虽说她老人家有的是钱,可若是只她一个人出钱给凤姐儿过生辰总觉得似乎是缺了些个什么。
思来想去,老太太便琢磨着依着小家子的做法,叫众人一起凑钱给过生日。一来新鲜有趣,二来众人都为了她过生日掏钱,也是叫众人领情,感谢凤姐儿多年辛苦的意思。其中也更有器重凤姐儿,为她撑腰长脸的意思。
既然这么决定了,贾母即刻便叫了许多人来商量。她老人家一声令下,还有谁敢不听命?因此不一刻便聚了好大一屋子的人,众人一听说是要给凤姐过生日凑份子,当即都是慌忙慷慨解囊,生怕落了后叫凤姐儿知道了事后找麻烦。
贾琮见了这一屋子的人就觉心烦,当即偷偷便出了屋子往大观园潇湘馆里去了。
黛玉这会子将将起来不多时,正捧了一本儿书瞧呢。一见是贾琮来了,她满心欢喜,掷了书便起身笑问道:“这可是稀罕,好好的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贾琮听了便笑道:“方才老太太叫我过来,说是要大家凑份子给王熙凤过生辰,怕我心里不好过,先和我说一声。我闲那里人多心烦,因此就躲到你这里来了。”
黛玉听了便仔细瞧了瞧贾琮,见他满脸坦荡,眼神纯净,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意,这才笑道:“老太太要抬举她,又怕你心里不高兴,得罪了你,可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贾琮如今一见了黛玉,登时整颗心都放在了她身上,哪里还惦记什么王熙凤还是李熙凤的,更不在意她过不过什么生日了,当下只问黛玉:“我听说你们诗社开了,可好玩么,以姐姐的才力定然是稳夺魁首了。”
黛玉听他这么一说便笑道:“什么魁首不魁首的,不过是闲着无事瞎胡诌了几句歪诗罢了,我哪里会作什么诗,倒叫人听了还笑话呢……”
这里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外头就有人说话的声音,再仔细一听似乎是有人来找林黛玉的。她一听便笑道:“这肯定又是香菱来了。”
贾琮听了便奇怪道:“她好好地来找姐姐做甚么?”
黛玉听了便笑道:“如今我也做了先生呢,那小丫头要我教她作诗。我见她心倒是诚又肯用心,也就教了她一些,这不是又来请教了……”
话没说完,就听有人站在门口探进头来,羞怯怯叫黛玉道:“林姑娘,你在忙么,你前儿给我的诗书我都念完了,这次是来瞧瞧还有没有别的书可读……”
林黛玉听了便起身去书架子上翻了好大一会儿功夫,这才找出一本诗书来,拿给了香菱,又笑着嘱咐道:“你先回去再把这本读熟了,它虽说浅显些,意境却好,你细细品一品。”
香菱听说忙就接了书过去,又谢过了黛玉,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贾琮冷眼旁观,越看越觉这丫头生得越发好了,又是满眼的单纯,往后恐怕要吃大亏。再想到她本来就是日后被薛蟠娶回来的母老虎折磨而死,不由得便深深叹了口气。
更叫人可惜的是明知香菱下场悲凉,他却没法子帮忙。
就如同妙玉说的,贾府里几百个女孩儿,没几个是能有什么好归宿的。他就再有本事又能帮得了几个?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旁观罢了。
黛玉听他好端端地就长吁短叹,不由得便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又叹什么气呢?”
贾琮哪里敢说实话,只得说道:“这个香菱生得如此好不说,又是个知趣肯上进的,怎么偏偏就落到了薛大傻子的手上,这日后还不知是什么结局呢……”
黛玉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也为香菱叹了一口气,白白为之惋惜了好大一阵子。
二人这里又说了一阵子话,贾琮这才出了潇湘馆,拐回东院儿里去了。
谁想他将将进了院子就听碧萝说起北静王派人过来接他,已经等了好大一阵子。
贾琮听说忙就进了屋,却见原来是北静王府的管家来了。他曾经在王府住过不少时日,和这位管家且是熟悉。
一见是他来了,贾琮忙就笑道:“原来是大人过来了,怎么不叫人叫我去,倒麻烦您老人家等了这许久。”
那管家一见贾琮忙就起身笑道:“哪里就麻烦了,王爷特地吩咐过了,若是少爷忙着就静等少爷忙完呢,不许打搅。”
贾琮听了便笑道:“王爷太抬举我了,我有什么可忙的呢。不知王爷寻我什么事儿?”
管家听了便笑道:“王爷早就念叨着许久不见少爷,很是想念,今日恰巧府里的歌姬新排了几支曲子,想请少爷去听听去,顺带也能见见少爷,以解相思之苦。”
贾琮听了便是一愣,也猜不透这位北静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若是以前他定然是想也不想就去了。可自从上次在紫檀堡碰见了北静王和东宫太子,他心里就对这位北静王大为忌惮起来,不由自主就对他甚是抗拒。
他这略略一犹豫却被那管家瞧了出来,他忙恭恭敬敬说道:“王爷吩咐过,请少爷过去纯是出于思念,若是少爷还有正事儿要忙,那就改日。”
贾琮一听忙就笑起来:“我能有什么正事儿,不过是闲逛罢了。王爷想我,我更想他呢,咱们这就去吧。”
那管家一听登时满脸是笑,忙请了贾琮出门,一起上了北静王府的马车,飞一般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