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贺桃芳,那个屡屡在他面前,如草芥一样消失,然后奇迹般在他面前冒出来。他日渐觉得婚姻可有可无的麻木之心,却如同八月夜晚潮湿草丛里的蟾蜍,像是钻进大地和春天最古老的、走火入魔的温柔圈套,再也拔不出来。
蔡和群的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就是贺桃芳站在一幅巨大的墙壁前,挥洒着五彩斑谰的彩色,她的人一如她的画,是蔡和群瞳孔里没有时间的经典。他的桃芳,正在一步一款地挥洒着缤纷的笔调,缓缓向他走来。
“桃芳,桃芳!”他亲唤着,迎向她。
“你醒了?”床边,有嘈杂的脚步声,有问候声,但似乎依旧不是他所盼望的贺桃芳。
蔡和群睁开眼睛,眼前闪过医生、护士的白大褂,闪过一抹警蓝。
医生的白大褂与警蓝色的警服在蔡和群眼前交织,使他有种身在天堂,却即将陷入地狱的感觉。
“你这一觉,睡了大半个中午,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毕辉宇看着蔡和群笑着,“你一直在不停地喊着‘贺桃芳’的名字。”
蔡和群激凌着一下醒来,盯着毕辉宇道:“你们不要伤害她,有罪的是我,是我!”
“放心,她一直是自由的,毫发无损。”毕辉宇肯定的语气,传递给蔡和群一种信赖感,“现在,我们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说着,示意医生、护士给蔡和群抽血、测量血压;尿检时,陪同前来的伍方舟民警,与医务人员一起,扶着蔡和群走进了洗手间。
做完这一切后,蔡和群重新被众人扶到病床上。
毕辉宇看看手机,对蔡和群道:“现在是下午**,今天晚上检查结果就会出来,若是康复指数达标,你今天晚上就得跟我们走了!”他的语气温和得不像一个警察,却铁钎般被一锤钉在板子中心。
上次押送的途中,出现十六岁少女朱晓池“拦车”事件,因此在蔡和群病情复发第二次住院的日子,他们为确保万无一失,选择了晚上押送。
蔡和群似乎还沉浸在没醒的梦中,有点忐忑不安地痴痴盯着毕辉宇的身影,似乎还想从毕辉宇的身上,得到某种启示或信息。而毕辉宇,似乎长了后眼睛,对蔡和群的情绪洞悉了然,在他走到门边手握门把就要拧开的一瞬,却侧过脸来面对蔡和群道:“放心,我们经过上报、研究、调查,特事特办,在审讯期间,是允许你与她——你梦中叫喊的那个人会面的。”
“真的?你说的是贺桃芳?”蔡和群的眼睛盯得像铜铃,绝望中迟来的惊喜,使他木讷迟缓了多日的身躯,突然变得蛇一样滑溜,他蹦下床,“我现在跟你们走好吗?——我的身体,早恢复了,我没问题,不信你们看——”
蔡和群一边提要求,一边利索地甩着胳膊与腿。
前些天,他故意将小病装成大病,以躲避重进审讯室;现在,他重振雄风,努力展示他健康的一面,想早点进入审讯室,以便早一点重见贺桃芳。
“你现在愿意配合我们的审讯?”毕辉宇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他早就怀疑蔡和群是为了抗拒审讯,才故意凭借身体没有康复的借口,躲在病房里苛且残喘,而一提贺桃芳的名字,他便从麻木中震醒,贺桃芳,那个哑巴女人,身上倒底潜藏着多大的魅力?一个吕绯雪,一个吕绯宏;一个杨仙菊,一个杨俊峰;一个朱晓池,在他这个刑侦办案人眼里,已是一团理不清的神秘麻团,而眼下,却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毕辉宇认为可以忽略不计,不懂世事情理的“哑巴”,却在蔡和群心中分量最重的贺桃芳来!
生活永远是费解的,就像谜,解开一个,底下又冒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