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痛楚,将贺桃芳从麻木中抽醒。
早餐过后,他们一同前往安昌公安局办理叶志龙去世后的相关手续,有问不完的话,签不完的字,要不完的身份验证。
当同事将贺桃芳与叶志龙的结婚证传来,办案民警过目后,才拿出从叶志龙房间查办的11张银行卡,要贺桃芳一一签字。在贺桃芳印记里,叶志龙手里一直是缺钱的,他舍不得穿舍不得为家花一分钱,甚至是第一次带贺桃芳爬乐山,也是良苦用心地用谎言粉饰山上没吃的,提着两个馒头、两个包子上山。他一直为铺垫网友投其所好进茶室酒吧,不断的投入总是一次次打了水漂,他完全陷入传销无底深渊的虚妄怪圈之中。所以,贺桃芳从来不问叶志龙的经济,从不问他的密码,也从不曾对他伸手索要过钱。她断定这些银行卡里不会有多少钱。
可是,叶志龙的前妻立即喜形于色地对君君使使眼色,君君立即伸出双手来索要银行卡,贺桃芳转手将11张卡交给了叶君君。
在公安部门办理好了相关的手续后,贺桃芳提议去宾仪馆看看叶志龙的尸体。
贺桃芳在宾仪馆,木呆呆地看着叶志龙紧闭的双眸,张大的嘴,她决意要向亲戚们表态放弃所有继承权。她早已体会到,越是向着钱欲方面追求,越是容易面对难以处理的生活矛盾或危机,越是容易导致金钱上的流失或是朋友、亲人间的不和。
而贺桃芳的秘密帮手,都在网络的另一端,为她的每一件画作,都镀上华丽的圣光。她加入进去,与他们同谋。似乎,她人生的任务就是上天派遣给她的画画任务,需要她投入一生的心血与精力去做,需要她用尽一切心思去做,要她用整个人生日常的每一秒去做——只要做了,她的梦并非遥不可及。是的,她贺桃芳的财富,不在于掠取与计谋,而在于创意。
叶志龙的尸体,被推于火炉化成了缕缕轻烟,他作为一个人的使命,竟然就这样完成;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继子、一个父亲的责任与纠葛,竟然就这样轻易化解!
晚上,回到宾馆,贺桃芳在三舅、姐夫面前表明自己放弃所有继承权的决定。尽管,在结婚前,叶志龙承诺会将一套房子署上贺桃芳的名字。但,世事难料,叶志龙人已不在人间,要一套冷漠的房子,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人生套上一道枷锁。她不妄想一步登天,只想安心经营她的画作,集结无数个小成就,心安理得地收获自己的果实。
凌晨3点,君君抱着叶志龙的骨灰,坐在宾仪车驾驶室副座,贺桃芳与其表弟杨五果,则坐在宾仪车后车厢,踏上回银海之路。宾仪车宽大的铁皮后厢,平日是装死尸的,贺桃芳竟然没有丝毫畏怯与害怕,颠颠荡荡,时醒时睡。
表弟杨五果告诉贺桃芳,他们的“队伍”早就被警方介入解散了,他们的许多下线经过豫州公安局的法制教育后,都表示愿意回到老家安心务农、安心生活,可叶志龙不甘心,带着杨五果一行,找到了湖南做“资本运作”的这群体,但发展一直不好,一年多来一直没有发展一个“新人”,眼看他们这条线索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叶志龙于是又带着杨五果,另僻安昌这座革命之城来引诱下线。
“哥要不出事,眼看就要上总了。”表弟说。
“你还相信这个吗?你眼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毫无价值地倒在异乡了,你们赶快回吧!”贺桃芳劝解着,表弟杨五果却将目光投向灰濛濛的路面。
“你老婆呢?贺云霞呢?”贺桃芳问杨五果道,“他们都回家了吗?还是都跟随你们在安昌?她们为什么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