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桃芳甚至能根据叶志龙的生活习惯,联想到她第一次去豫州看望叶志龙时,叶志龙只买两个馒头与包子,是因为他的经济状况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必须步步节俭;杨五果故意在厨房磨蹭,大家都叫嚷着说菜够了,不用再炒菜,现菜没人吃,实则是他们餐餐必须要控制合理消惠,并给前来“考察生意”的人热情、大方、富有的错觉。还有去乐山玩的路途,只带俩包子馒头,谎说山上没有水,食品不卫生,何尝不是他们捉襟见肘又好面子的伎俩?
贺桃芳面临君君的失学,常因无能为力而犯傻的失眠,但她的焦虑丝毫不能解决问题,而君君却依然在制造问题的事端,无肉不吃,外出空调不关,烟头扔得满地都是,似乎看谁都不顺眼,与谁都不屑打照面、讲话。
贺桃芳依旧每天趁君君外出时,将其房门打开透气,关上空调,清理整洁。她知道君君年少气盛,现在遭遇挫折,尽量不提他浪费的事情,尽力将他爱吃的食品摆放在他床头柜上,勤换勤洗他弄脏的床单,给他更多的温暖。在婚姻这张纸里,需要她背负上属于自己的责任,这个家庭也有义务需要她付出,而她只有通过清扫房间,绘画,敲打文字,成功转移重点和注意力,让自己从焦虑的情绪中剥离开来。
这不是一种美妙的体验,这是一种残酷的修行。
就在贺桃芳默默煎熬的这段日子,却意外地接到了汪爱才的电话:“小贺,听说你结婚了?找了一个煤矿老板?”
“啊,是,是。”贺桃芳应对着,她的婚姻几乎是和面子、名声捆绑在一起的,她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但为了维护,她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应对,“他曾是湖东啤酒厂资源部副总,后来在湖南一家知名酒厂做过副总,再去山东代理过啤酒老总,这几年才下的海。”贺桃芳越说越没底气,这一切都是叶志龙在认识贺桃芳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那景,不仅与贺桃芳隔着千山万水,就是与叶志龙本人而言,也好像是隔着云隔着雾的前世今生,与现在抽着三元钱一包的烟,喝着几块钱一瓶的酒,却幻想着能空手拉人头,达到月薪十万,最终能获得千万元、过上富豪生活的叶志龙毫不相干。
可就是贺桃芳这套无可奈何、言不由衷的讲述,突然凭空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似的。汪爱才明显提高对话兴致:“听说你现在住着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是真的吗?你已经搬进去了吗?你们领了结婚证没有?”
这倒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贺桃芳因摆脱了谎言的困惑,口头表达得从容不迫:“是啊,严格意义上说,差不多是三百六十个平方,当然是领了结婚证后,他找人帮我们将生活日常用品搬进来的。”
“那你现在主要做什么?”
“就收拾一下家务,还是画点画,码点字。”
“现在你经济上可能也并不为难,可你毕竟还年青,你不出来做点事情总是不行的啊。”汪爱才话锋突转,“我们主任有个电视讲话想让我写,但我手上事儿多,我把相关材料发你,你帮忙写一写行吧?”
“试试吧,不知道行不行。”贺桃芳的底气不是很足,毕竟汪爱才是在市委机关工作,他主任应该是局级干部,阅历、资历雄厚,他的电视讲话,一定得要有水准。
“那你现在QQ在线吗?我发你,你最迟在明天五点左右发我,后天下午电视台就要拍摄我们主任的讲话。”
贺桃芳阅读完汪爱才传来的相关资料后,感觉类似章鱼爪一样的东西,在她眼前扑腾,她却始终没有找到能使章鱼安心腾放八只脚的、她必须用文字编织、串连起来的无形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