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群与先文、碧倩面面相觑。
“他是个无底洞,化钱炉,整天找我要钱。有一次还偷我家的首饰和保险柜,被我进门碰了个正着,他对我动了手,我的后脑勺碰到椅背上,不省人事,醒来后,好多事情便忘了。”杨仙菊一口气说了大段话,累得气喘吁吁,“我的病,我的病不是你爸气的,是你舅,是你舅……”
“难怪妈妈每次看到舅舅,就像看到了瘟神!”碧倩握紧杨仙菊的手,后悔不已,“那天上午我要是听了贺姨的话,拦住舅舅,不让舅舅进病房就好了!”
“贺姨,你贺姨呢?她没走吧?”杨仙菊左右环顾着,没见到贺桃芳,内心极度不安地问道。
“没呢,她还守在海虹心理健康医院收拾房间,看守着妈妈的所有物品,等妈妈好起来,走出济和重症病房,她就会拎着妈妈所有心爱的物品,过这边来陪护妈妈。”碧倩握着妈妈的手道,“妈妈放心好了,贺姨不会走的——除非妈妈的身体完成康复了。”
杨仙菊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她长吁一口气道:“她没走,我就安心了。”她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舅舅的事情,妈一直放在心里捂着,结果就长成了虱子,喂胖了败家子,败坏了你爸爸的名声,也连累了你们——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妈,别说了,我们理解,我们都理解。”碧倩将头埋进妈妈的枕边,哭泣着。
“是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原谅过往,也体谅自己。”蔡和群擦拭着杨仙菊脸上的泪水,“你好起来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我恐怕不行了,好多话再不说,我怕来不及,更害怕再祸害到姑娘,儿子。”杨仙菊喘息着,“亲弟弟为了钱,都可以置姐姐的生命不顾,更何况世人?我整天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是贺桃芳唤醒了我做一个女人爱美的本能,唤醒了我的羞耻与爱憎之心!只有她是真心对我,真心对人……和群,你要真是为儿女作想,你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就娶她——贺桃芳!她不会害你,她会对我们的孩子好!”
杨仙菊微弱的声音,却如同惊雷,在蔡和群及其儿女耳边滚滚轰鸣,她也像耗尽了浑身力气,也像道尽了内心负荷,软塌下来,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蔡和群微闭上眼睛,一滴泪,像流星般划过他浑圆的脸颊,滴落在厚重的双下颌上,只为前妻的迂腐与善良。
杨仙菊的突然离世,给了贺桃芳重重一击。在她的设想里,她一定能照料好杨仙菊,让杨仙菊在春节时期,能以全新的面貌与精神状态,回归家庭,甚至去经营家庭。
可是,杨仙菊却走了,永远的走了。那天,吕绯雪没有如约在家等候她们母女,而杨仙菊却因她贺桃芳的临时约定离开而陷入死亡的冷水池塘。
她贺桃芳多失败,总以为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恩、知恩图报的人,却不料所有人事都在她面前的大染缸里,瞬息之间就以他们独有的方式,发生了她始料不及的改变。杨仙菊的死亡定局,没有留给她贺桃芳一丝一毫、通过努力可扳回、可弥补的机会。
人生的狗血剧,总在贺桃芳眼前的现实世界里上演,计划永远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再美好的设想也无法免除现实无奈的阉割。许多她以为十之八九没问题的事情,却在最有把握的关键节骨眼上,情形急转直下。
贺桃芳在杨仙菊的高档病房,早已将凌乱的房间收拾得有条不紊,将杨仙菊的衣服、私人用品折叠、收拾成一堆,打包入箱;将自己的茶杯、几件衣服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等待着蔡家前来与她结算完工资后,就永远离开这儿,就像杨仙菊的离世一样,不再跟这个家庭、这家医院发生任何交集。
贺桃芳的状态是迷茫、沮丧甚至是充满自责的,她并不清楚自己离开这儿后,她的生活将会如何往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