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丁山巡视着人头攒动、乱糟糟的村委会。冷静理智地分析着,来闹事的人,并非是养鱼的人,而成群结队来闹轰的人,则大多是村人,或是鱼民们的亲戚。他们人多势众地闹腾着,起哄着,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有几家调解部门害怕村民们失控打他们,借口说要上厕所,却趁机纷纷翻墙溜走了。而许丁山觉得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要面对,一定要坐下来,坦然交心,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否则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永无止境的拖延,只会加大双方的怨恨情绪,没准就将原本可以化解的事情,酿造成更难解决的问题,弄不好就会发生械斗悲剧。
这不是许丁山不希望看到的,就事论事,立即解决事情,是他一惯的作风,他不愿意在繁忙的工作中,白白跑一趟来看一场闹剧。
“你们请我们来是解决问题的,还是来与你们一起演一场闹剧的?要是想解决问题,打开门上的锁,我们亮开心来谈、来协商;要是闹事,这区区一把小锁,能锁得住我吗?”许丁山声音不大,却掩盖住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许所长,我们知道你们公安干警都很忙,可沉湖鱼场的人,这次做得确实太过份了,不要我们拦鱼,起码要跟我们讲一声吧,凭什么一声不响就毁了我们的鱼网?那可是我们全村人花了七、八万块钱买的网,他们财大气粗的,当废品一样全给我们破坏了。”村民们道,“我们又花费人力、物力,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插上去的,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沉湖鱼场不给个明确答复,我们是不会再轻饶的。”
“可是,你们在设网拦鱼时,告诉过我们了吗?你们还不是一声不响、偷偷摸摸设网拦网的。我们的鱼在发大水时,一拨拨往上游跑,现在水归位了,鱼也该回归水域。你们就这样用鱼网拦着,想想我们的鱼又有多少被你们挡着回不去?我们的损失又该有多大,你们想过没有,算过没有?”沉湖鱼场的人针缝相对。
“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不愿意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考虑,这问题能解决得了吗?”许丁山站了起来,“你们要解决问题,就听听我们乡办公室领导的意见,你们要是不想解决问题,我就回所制定下一部工作计划,不再作陪浪费时间了。”
贺桃芳没有浪费的时间,她带着晓池,乘上“五一”北下的火车,开始了她们母女难料的寻亲之路。她看着车厢内倚着巨大行李的打工族,挤满了车厢。晓池不停抱怨车厢内的杂乱,人群素质的低劣,贺桃芳待她抱怨得口干舌渴了,才慢腾腾舞动着手指:“现在的条件改善多了,车上24小时提供热水,妈妈提前十天购票,我们还有座位,够幸运的了。还有,对于靠双手踏实打拼的人,要心怀感激与尊重,不然你住什么、吃什么?”指指茶几上的水果,糕点、方便面、火腿肠及矿泉水,“现在走哪儿,饿不着,也渴不着,够幸福了!当年我去甘肃,可是由过去的闷罐车改装的慢火车,除了‘哐当哐当’的车轮声,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据说甘肃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眼见为实,你最好还是作好心理准备。毕竟,我们的寻亲只是刚开了个头。”
晓池不再作声,火车愈往北,沿途的绿意愈来愈淡然,倾天的黄土高塬跃入眼帘,一片又一片,像连绵不绝的天堑。晓池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呆:“天呐,这么荒凉的地方,能住人吗?”
但火车的轮子,似乎永远在单调乏味的土黄色高坡前环绕,不再有其他生命的靓色,晓池便渐渐感觉疲劳,将头倚在贺桃芳肩头,沉沉入睡。
车轮行驶过黄土马岭时,一个赶着驴车的黑汉子,在磨盘似的黄土山道上,咧嘴冲着火车唱道:“……山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风,连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