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桃芳不知道晓池哪来的这些理论,怔愣着。
“我才不要学习,我才不要听话——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打我、骂我!”晓池叫嚣着,“所以我在学校闯了祸,老师从来不敢管我,只有叫你去受气!”
“你……你哪儿学来的这些?好的教你不会,坏的没教你却无师自通!”贺桃芳气得目瞪口呆,“妈要是不爱学习,早就在银海没有立足之地,早就带你回黄山沟了。”
“回黄山沟就回黄山沟,我无所谓。你和朱健民早就教会了我这些东西,还需要我去学习吗?你看朱健民对咱们又打又骂的,可他还的了个小妈,还开车人前风光。你呢?带着我东飘西荡的,好在我都习惯了。去哪儿都行,只要有吃的有喝的有钱用就行!”朱晓池无所谓地耸耸肩,伸手扯过一张画,一下撕成两半,再对叠一下撕成四半,“要这些画做什么?还不如给我买点好吃的。”
猝不及防地,贺桃芳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脆脆的响声,如同劈雷横亘在母女之间。
“你打我?”朱晓池恨恨地盯着贺桃芳,不待贺桃芳反应过来,扑了过去,抓住贺桃芳的双手又抓又咬,“你又不是我的妈,你凭什么打我?”
寒意彻骨,疼痛入肺,愤怒入喉。贺桃芳本能地觉得,她必须要在这场战争中,拿出母亲的威严获胜,否则,她刚逃离了朱健民的压抑,就要面对孩子无知的拳头。
跪下,你给我跪下!贺桃芳气急败坏地打着手势,扫帚落在朱晓池身上。
朱晓池终于像战败的幼狮,跪了下来。
“你不是讲吃就是讲钱,天上会掉吃的吗?天上会掉钱吗?”贺桃芳悲愤交集,她这半生付出了所有心血一起度过的,就是朱健民与朱晓池,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拿命所爱的人,却变成“白眼狼”狠狠地吞噬着自己;她不能再让自己全力保护和养育的女儿,变成农夫与蛇的故事,“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还不如不离婚,还不如就让朱健民将你打废、打残!”
“让他打死我还好些!反正我是一个没有人要、没有人爱的孩子!”晓池突然放声嚎啕,“我一出生,我的亲爸亲妈不要我,把我丢给了你和朱健民,你和朱健民都假装爱我,逼我读书,写字,画画,练琴,其实都是为了给你们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不能达到你们的要求时,朱健民便把我往死里打,我就不好好学习,我就要让他把我打死。你呢,口口声声说是爱我,其实你爱的是你自己,你也只爱自己。”
贺桃芳被晓池的一番话震得哑口无言,双泪长流。她自以为严守得好好的机秘,孩子却早已洞悉一切。她带着朱晓池离开那个暴力家庭时,原本是想给她一个健康成长,温馨温暖的家园,可在孩子的世界里,却并不是这样。
贺桃芳沉默了许久,缓缓拉起晓池,用手比划着:“让你学习,画画,是希望你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我和朱健民对你的初衷并没有错,但期望与你表现出来的境况大相径庭,发展成后来的暴力相向就不对。但妈为你走上了离婚这条不归路,带着你来到圆善乐助中心、帮你转学,是希望你和我都能重新开始,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情。可你,可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你不是我妈妈!”朱晓池当头棒喝,“我要去找我亲妈妈。”
思维,一下凝固。这是她们母女俩这段时期,已两次交涉过的话题。贺桃芳沉默了半晌,拉着朱晓池的手,比划着:“你是真想见见你亲生的爸妈吗?我不拦你,但你一出生一落地就跟随着我,是我一手把你带大,这十多年来发生过许多事情,也许他们有了儿子,也许他们迫于种种原因,不能收留你——总之,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