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桃芳牵着晓池,穿过夜市上陌生的、探究的睽睽目光,穿过马路,直到上了回家的电梯,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回到家,晓池倒在沙发上便沉沉入睡,贺桃芳抱来被单盖在她身上,端来一盆温水替代擦拭了脸面与手脚,清理干净了家里,坐在晓池身边满腹担忧与疑惑地望着她,真渴望世界就此静止。
但陈敬涛的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地敲击着贺桃芳近乎崩溃的心房:“贺桃芳,你必须要将你与程小仁的真实聊天记录截图发我,否则我要请公安部门前来恢复记录;另外,你必须要起诉程小仁,这样我才能相信你的清白。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清白,有必要让你相信么?我的清白,有必要需要他人相信么?贺桃芳像从悬崖边猛然醒悟过来的母狮,断然挂掉电话,并且立即关机,再这样闹下去,她真的要崩溃,真的要疯掉了。她干脆心一横,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管,她倒要静静地看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疯狂的事件会在她面前上演。
只是,她不想再参与其中,她不再奉陪,她不再辩解,因为陈敬涛之流的话在画协圈子里属于真理,她的话无人相信,她索性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只待陈敬涛报案来拘役她了。
贺桃芳煎熬了一夜,迎来晨熹在楼群中弥漫的凌晨,她立即到厨房下了碗鸡蛋面,叫醒晓池,指指洗手间,叫她去洗漱。晓池却皱着眉,嘟着嘴,磨磨蹭蹭显得非常不耐烦。
贺桃芳将面条摆在桌上,拿过一个笔记本写道:池,你也知道妈妈着急上火喉咙肿疼,有几天突然开不了口,内心憔虑,你配合妈妈与老师,一定要好好上学,不然再被学校开除,你和我怎么办呢?
晓池这才慢腾腾挑起面条吃起来,然后漠然地看了贺桃芳一眼,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打开了门。
这种表情使桃芳如刺在喉,她飞快在本子上写着:“别再喝酒了,你是学生;我们一起努力,争气给他看看!”
晓池冷冷地瞅了一眼纸条,夺过来,三两下撕碎,丢在地上。贺桃芳虽然深感心寒,但大清晨的,不便多说什么,她压抑着,隐忍着,抓了搁置在茶几上的提包,与晓池一起进了电梯。
贺桃芳刚到单位门口,又见余重铭阴魂不散的身影蹲守在门口,他迎着她道:“你又怎么了?怎么见到我就不开心?我今天想请你们中心负责人吕绯雪女士一起吃个饭,让她作个媒,将我们的事情确定下来!”
贺桃芳浑身像起了鸡皮疙瘩似的不自在起来,叹息一声跨过他喋喋不休的表述。内心却紧张地想,千万别让他真的找到吕绯雪,添油加醋地将他的强追,变成她的变异。
“姓贺的,你想用车,你女儿被学校开除,你用得着我的地方,拿我当抹布一样拿在手里擦来擦去,你用不着我的时候,就冷脸相对,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了!”余重铭咆哮着,他眼里的凶光,使贺桃芳内心一震:她和他之间的事端,早晚都会来,她所作出的“傻事”,早晚会得到惩罚,只是千万别发生在晓池身上!
贺桃芳避开瘟神一样的余重铭,飞快跑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先将电子杂志的定稿发给了吕绯雪,正思虑着如何作好《收获》一画,贺绯雪却QQ留言说: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贺桃芳站起来,走到绯雪办公室,吕绯雪让她坐在办公桌对面道:“桃芳,你近来怎么显得心事重重的,工作完全不在状态,你到底是怎么了?”
贺桃芳指指自己的喉咙,见绯雪还没弄懂,找来纸笔:“姐姐,我近来着急上火,说不了话。”
“你怎么了?你的听力没问题吧?”吕绯雪惊异地问道,“你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桃芳摇摇头,写道:“我听得见,什么都明白,就是发不出声音,过一段时间也许会自然恢复的吧,不用上医院。”她想,她也确实上不起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