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朱健民最初,与贺桃芳一样,是将朱晓池视为己出的。他在部队每天出完操的清晨,怀揣从农庄买来的一瓶鲜牛奶,用特制的牛奶锅烧开,倒在一个大瓷碗里。直到牛奶放置得不冷不热了,他再灌入奶瓶,加上两勺白糖,摇晃着奶瓶,直至白糖完全融化,再喂入晓池贪婪的小嘴里;放凉的剩奶,则会根据晓池的饮用量,灌入奶瓶后,浸泡在开水里加热。
晓池在朱健民、贺桃芳无微不致的关照下,长得很健壮,眼珠黑亮亮的。
也许是初为人父人母的职责,给朱键民带来成长的稳健,也许是惊喜总会在悄然之间奖励心怀善意的人。原本在团部受营长、指导员打压、排挤的朱健民,却被下团检查工作的副师长张天佑看中,将他从山沟里的团部,一下调到了渭水市的师部机关。
这是轰动部队的一件大事,这是一步登天、令数以万计的官兵望尘莫及的大事!而这样的好运,却在瞬间降临到了一直在团部倍受排挤的朱健民身上。消息传开后,还有不少官兵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也难怪,当时因晓池生病发烧,而窝在窑洞里与现实生活严重脱节的贺桃芳,在六神无主之际,便找到团部,让守门士兵捎信到朱健民所在的工兵连,让他请个几小时或半天假,带孩子去医院看病。
谁知,指导员说什么也不肯,他心里仍记恨着朱健民这个小子,刚分到连队时嫌他的录音机噪音大,扯掉了他录音机电源线的事情;道歉,赔礼缝补的是面子上的裂口,为的是换来一团和气,让他这个指导员成为人人有口谐碑的有气量、有宽怀的人;但内心的伤痕却是道歉、认错无法缝补的。
这天连队除了日常训练,没有其他特殊事务,请个半天假给孩子看病,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却遭到指导员拒绝,窝着一肚子气的朱健民在训练士兵时,见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作了十多次示范,通讯员还是没学会,他便吼了几句:“这么简单的动作你都学不会,来当什么兵?回家吃奶去。”
通讯员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不服气地瞪着朱健民,嘴里嘟吁着:“我平时忙着搞黑板报,本来就训练得少,又要做后勤方面的事务,跑来跑去的……”
“你不干这些当什么通讯员?”不待通讯员的话说完,朱健民挥拳朝他脸上打去,“哧”的一声,通讯员鼻孔里的鲜血小溪般流淌出来,很快染红了军装,“告诉你,我也是通讯员出身,你干过的活是我干烂了的,可我的体能训练却一样也没撂下!”
事后,指导员在营长授意下,在连队大会上批评朱健民道:“我们战士的鲜血,不是被敌人致伤的,而是被自己的队友、直接领导打伤,可见其多么令人不齿!”然后从连长、副连长及新来的排长,轮番对朱健民进行了批评教育。最后的处分则是让朱健民到一个叫北塘湖的地方看守一片荒弃的营房。而营房是在百万大裁军时,被裁掉的步兵团所留下的。
这就意味着,朱健民已被连队悬之高搁,只待年底干部转业,就让他打包回原藉。
偏偏在这骨节眼上,张天佑副师长来团部视察,巧合的是军部文艺队也正好在同一天时间达到团部。顺理成章的,团部**便安排张副师长在这台晚会上要作隆重的讲话。
张天佑是四川人,有很深的文化情结与情怀,觉得这么隆重的晚会上讲话一定要出彩、出众,便请团部让人草拟一个讲话稿。
团部领导将这个任务下达给了团宣传处,宣传处干事写了几稿,张天佑看后都觉得太小家子气,不满意。
团长便开始在团里征集晚会讲稿,指导员突然想起朱健民这小子很有文字天赋,便责令他写好张天佑副师长晚上的讲稿,将功补过后,再去北塘湖。
当张天佑在晚会上的致词,一次次被热烈的掌声打断;当庆功宴上,那些靓丽的文艺骨干吹吁张天佑讲话有水平时,张天佑大笑着问团长:“想不到你们团部,还是个卧虎藏龙之地,我那讲话稿谁写的?这人我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