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想说埋在心里,爱得很深很深,应该是以纸代笔吧?哈哈,大字没一撇呢,还要用嘴去索要感情,这个毛头小伙也太放肆了!”
“谁说的?没准他这封信,就是写给我们以贺桃芳为代表的食堂小组,一个人爱一个小组,他的爱不沉重还能往哪里跑?说白了,他给我们食堂小组求爱,无非是想我们多给他打些饭菜,图个嘴上痛快,吃个肚儿圆,他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他们议论一阵,分析一阵,捂着肚子轰笑一阵,并无恶意的目光折射到贺桃芳眼里,却是剜心的疼痛,她面红耳赤地从贺云霞手里夺过信,三步窜成两步,追上捧着餐盒忐忑不安的立在食堂门口树下张望的蔡石朋,将手里的信,冲动地朝他扔去。
众人的讽笑,彻底击溃蔡石朋潜伏在心底的自傲与自负:“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写几个字、画几张画吗?你至于吗?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懂什么叫爱?别再这样死乞白赖、满纸错字的给我写信了,惹人笑话!”贺桃芳以牙还牙,当她对待生自己内心价值的时候,也是非常固执的。
“我们石朋看得起你,是你的福,不知好赖的东西,欠揍!”坐在食堂大厅吃饭的蔡步程与蔡三根看不过眼,立即跑出来护短,“你晓得不?为讨你欢心,我们石朋在工地上加了一个通宵的班后,还跑了几里路去豆腐街的新华书店买了本《怎样写情书》,加班加点的学习,与我们商量后,熬了几个夜才写完的。而你,根本就不配他这样用心!”
潜意识里,贺桃芳已经知道自己过于冲动,对蔡石朋已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她思忖着,正想作些亏歉的弥补,蔡石朋却头发一甩,鼻子里发出不屑一顾的哼唧。
一些年长的人,纷纷站出来劝阻:“算了,她还小,还没开窍,别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蔡石朋不屑的转身,阻止蔡三根及蔡步程道:“算了,打她贱了我们的手!我的女朋友仙菊,会挑会绣朵,会栽秧种麦,比你能干一百倍都不止。你会写几个字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一定能的。”
年青人都有年青人的自负与骄傲。
蔡步程与蔡三根应和着蔡石朋扬长而去。
贺桃芳委屈的泪一下奔涌而出。她对爱情存在的内在元素,使她觉得为朋为友,必须有一个内在精神的融合与互动。她越发觉得能与自己平静聊天、相处起来很轻松的对象,绝对是件不容易的事。
然而,机缘就是这么神圣与不可思议,朱健民可能是前世与她约定好了似的,两人通讯的乐趣与日俱增,那种生命不再漂流、灵魂有归属感、对于家庭责任有了使命和信念的感动,对贺桃芳是非常真实而强烈的感受。她顺应这一股内心的暖流,寻觅着幸福的终点。
不久,从同事们口中,贺桃芳得知蔡石朋请了半个月的假,回老家与一个叫杨仙菊的女人结了婚。
“蔡三根说蔡石朋根本不喜欢杨仙菊,他们是爸妈作主让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订的娃娃亲,蔡石朋这样做是为了气你。”贺云霞一边编织着毛衣一边说,“其实,后来仔细了解,听蔡三根说蔡石朋还不错,人精灵,会来事,会挣钱,他是真的喜欢你。”
“跟别人都结婚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贺桃芳从画册中抬起头,“我跟他没缘分。”
贺桃芳越发觉得,通过书信契合进她生活的朱健民,仿佛就是她命中注定要寻找的那一块失落的拼图。
令大家跌破眼镜的是,蔡石朋不到十天,便回到了实习工厂的建筑队,一块喜糖都没带。
再度归来的蔡石朋,不再像个趾高气扬的毛头小伙,而像个真正成熟的大男人,无论是走路还是在饭堂吃饭,掖下总是夹着厚厚的一本书,坐在食堂一个角落里安心地边吃饭边翻阅着书本,像个绝缘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