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春日迟暮了。

林霜语回到别庄的时候，新绿已渐深了。

林宏图这次虽然跟易九兮他们去了，却一直以小书童的身份跟随左右，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是他确实年幼经验不足，二是这种场合，他一个年岁轻轻的小子开口说什么，就算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会让人觉得川西有些儿戏。

他主动跟去，是想多看看，多学学，他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小伙子已经开始懂事有想法了。

这开春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看起来也越发的沉稳了。

“林老太爷，你家这小先生，可是厉害，我家那小小小子，就没服过谁，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不知让这臭小子气走了多少个先生，这才到这几天，就围着五公子喊先生了。”

说话的是楼十九，林霜语刚进门就听说人来了在府上等他，而且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霜语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老太爷他们都在，好像还聊的挺开怀！

“大姐姐！”到底是林宏图眼尖，远远就看到林霜语了，那高兴劲都不带掩饰的，虽然看起来沉稳了不少，可那一双眼睛依然干净的像被洗过的天空。

“就你眼尖！”林霜语习惯性的抬手去摸对方的头，发现现在有些够不上。

林宏图十分配合的低头，那样子，让人忍不住看了会轻笑摇头，这姐弟两的感情好的，着实让人羡慕！

“祖父，楼当家的！”林霜语看向正望着自己的老太爷，忙笑着打招呼。

四爷和三爷爷在，林霜语这没忘了他们，这次她倒是没出门多久，算是快去快回了。

“林当家的，楼某可是举家来投奔了，往后还的请林当家的多多关照！”楼十九冲着林霜语笑声而道。

说完拍了拍站在他椅子旁的一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七八岁，生的和楼十九几分相像，不用猜就知道是他儿子。

“小子，快见过林当家的，她可是小先生的姐姐！”

那男孩闻言皱眉，一脸好奇：“爹，你是不是糊涂了，她才多大，和小先生差不多，怎么就是当家的？”而且还是个女人！后面这句话没说出来，是因为自家老爹一旁丢过来的眼神。

林霜语目色微动，楼十九不愧是楼十九，她不过是给了句话，他便洞悉了一切，举家投奔？这是要在川西落脚啊，求之不得！

“快叫…”楼十九略有些尴尬的催了声，却没见的多不好意思，童言无忌嘛，也知道林霜语是什么人，不会与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无妨，这就是楼当家挂在嘴边的小公子了，楼当家的好气魄，川西这方寸之地，楼当家的不觉的委屈了？”

林当家的？这称呼倒是比林小姐之类的听的顺耳一些。

一边招呼大家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这一路赶回来，本就有些累，可不想站着说话。

“来日方长，再说，有林当家的在，也不会让楼某委屈不是？”依然是一副笑脸。

这高帽子扣下来，林霜语一笑应对，聪明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哪里轮的上她关照。

“大丫头，刚才才说你，你就回来了，正好和王爷错过了，刚听的消息，王爷出发去沐阳城了。”老太爷开口将话题拉开。

沐阳城？“朝廷的人来的倒是快，祖父，看来你们这次很顺利，还说回来要去恭贺一声。”林霜语并未有避讳楼十九，这人家都举家搬来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都是川西人，他们现在就是在为川西谋划，守护川西。

听的老太爷的话，林霜语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若非朝廷的人到了，王爷不会这时候去沐阳。

“还算顺利！不过还是王爷思虑周到，老夫也没想到…本也是想着试一试。”老太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年纪一把，还能有点用，这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林霜语微微一笑，她一直都知道祖父心里，一直有雄心壮志，只是之前一身才华没有遇到明主，无用武之地罢了，以后有的是他发挥余热的时候。

“祖父好好保重身体，王爷还等着您出谋划策治理川西，不知道这次朝廷派了谁来？”以易雍明势在必得的态度，应该不会随便派个人来。

这位新帝，年纪虽然不大，心事可比他老子深多了。

“才听的消息，你就回来了，具体的还的等消息，大丫头，你这一路回来，可看到什么？”若是朝廷有大动作，应该也有蛛丝马迹了，大丫头一向观察入微，只要有动静，肯定能看出些端倪来。

大家也都竖起了耳朵，楼十九淡笑不语，这些事，不是他一介商贾能随便擦嘴的，他们不避着自己，是看得起，也是信任。

虽然他们说的轻松，可就这几句话，就透露出太多信息了，比如王爷此刻去沐阳城，这朝廷的人都来了，王爷总不至于是自己送上去吧，这时他能去的地方，一定是在他能掌握的地方，这就是说，沐阳城八成已经是川西王的囊中物了！

可怕，这不声不响悄无声息的就拿下了一座城，朝廷恐怕还不知道，也不知道朝廷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看来，他这一把是赌对了！

“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一路走的也快，倒是沐阳城的防守对川西是有利的，所以我猜测你们这次收获不小，朝廷的人如果来了，应该是到长良城了，王爷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否则朝廷的人应该不是停留长良，而是直奔沐阳了。

被林霜语这么一问，老太爷笑的有些不同寻常，“还是大丫头了解王爷，王爷离开沐阳之后，就让人去长良城散布消息了…”

“沐阳城投城川西王的消息？”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属实不错！

看着林霜语此刻的目光，老太爷不由低头，这两人这脾气性格，实在是…也难怪能走到一起。

“看来我猜对了，如此虽然失去了一次设计谋算朝廷的机会，却是逼的沐阳等地没了退路，只能一反到底，而王爷势必还妥善善后了，让各城守将暂时怀疑不到他身上，够坏一心眼的，不过…若是这几城的人如果是真心投城，王爷此举，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就是日后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

“大姐姐，你是不是出去一趟，学会算命了？”林宏图瞪着眼看向林霜语，大姐姐好厉害，全说中了。

“嗯，还真学了信不信？”林霜语看向自家弟弟，玩笑了一句。

这似真似假的表情，林宏图属实辨别不出，“信吧…”就算不会算命也差不多了。

随即，大厅里一阵哄堂大笑。

“大丫头，听他们说，等我回来，你要带我见个人，让我暂时不要去望月城？”老太爷笑过之后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了句。

本来也打算等她回来好好下盘棋，路上听王爷谈及他们去到遥方的事，有些话他没细问，想着等和他家大丫头聊呢。

“是，稍后带祖父见一位故人。”有关爹的事，她这样说一句，免得祖父日后知道心里别扭，不过她相信祖父不会。

“故人？”老太爷显得很好奇，却也不急，知道她刚回来，还有些事要处理，这还有一个楼十九，先让他们说说吧。

“嗯，祖父，我与楼当家的书房聊几句，稍后再找祖父，四叔、三叔，其他的事，咱们明日再说。”

楼十九应该是有事才会专程在别庄等自己，他楼家举家搬来，应该是搬到望月城了，想来应该没开多久，不在望月城安顿在这等着…看看?是什么事吧。

楼十九也不客气，留下儿子，自己跟着林霜语去到书房。

“楼当家的可是有话要说？”这书房四下无人，应该是可以说了。

这位林家姑娘，年纪轻轻，有时候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过于妖孽了些，从一点细微之处就能猜测出他在这等她是有事要说。

“那我就直说了，林当家的也知道，我家商行到处都有，所以消息自然比别人灵通一些，有些事，我知道林当家的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在意，可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之前，朝廷发难川西，用的借口就是林当家的…”

“怎么，说我是妖孽？”林霜语无奈一笑。

“是，只是这件事当时只是在京都城传传，现在…川西之外的地方，几乎都这么传，我偶然间听到，便让各地商行留意了一下，果然，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想要让大夏人尽皆知？

林霜语刚从遥方回来，又秘宫来回折腾，还真没去想这件事，当时也以为就是小皇帝发难川西的一个借口罢了，如今看来，恐怕不光是这样吧。

“林当家的有没有想过，如果愈演愈烈，人尽皆知，到了真假难辨的时候，会不会对川西王兵马有影响？”

楼十九的话一出口，林霜语便明白他话中之意了，若是让老百姓对她是妖孽一事深信不疑，那川西往后打下胜仗，有心之人的渲染之下，也会将其与妖术之类的牵扯上，让不明所以的百姓对川西兵马产生抵触，说不定会为了这个而避着川西。

原本川西就是人烟稀少！

“这件事，多亏楼当家提醒！”

“言重，不过是小人不得不防，有时候，这些看似不见血甚至有些荒唐的损招一旦成功，效果也是不容小觑的。”

林霜语点头，的确，就如王爷和祖父这次行纵横之策，在别人理解不了的时候就会将这些归于神鬼之说！而且还有个现成的说辞，到时候众口铄金……

“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做人去处理，到时候，还的请楼当家的帮帮忙，别人可以散播谣言，让人信以为真，本姑娘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不是小皇帝，想要查出幕后操纵谣言的人是谁其实也不难！花些时间一定能找出来。

这楼十九果然是个看的长远之人，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就会看到不一样的结果和过程。

“林当家的只管吩咐表示，何须用个请字。不过林当家的可的快些，现在楼家各地的商行都在修整，很有可能，要关闭一些…”到时候办事就不去现在这么方便了，楼十九十分爽快的样子。

“明白，这件事不难查！”

楼十九点了点头，她真想知道，一定会有法子查到，不过他今日还有一件事，楼十九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受人之托，帮带一封信给林当家的！”楼十九将信递过去，表情略有些古怪。

谁能让楼十九给自己带信？林霜语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出来，眉头动了动，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一个字没有。

带着几分疑惑将信拆开，看罢眼睛睁大了些，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