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骄一边拍着媚娘身上的被子,一边对陈大夫道:“得如何处理?”
陈大夫谨慎道:“去请法师念经超度,毕竟是个还未出世的小孩,只能为他祈福下辈子能平平安安降世。”
“嗯。”百里骄淡淡应着,似乎听不出情绪,把这件事秘密吩咐下去了。这么做的原因,无非不想闹大。
这是王府第一个孩子,这么死了,要追究的人肯定很多,先压着吧。
“你先下去候着吧。”
陈大夫诶了一声后,就抱着自己的医药箱退下了,待出了门口时,才看见苏浅趴在桌子上沉睡。
陈大夫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不料苏浅忽然抬头,露出一张病态的小脸,对陈大夫咧嘴一笑。
“媚娘怎样了?身体可有什么大碍?”
陈大夫刚放下的心又要提起来,道:“流产了……是个男孩。”
苏浅一愣,好久都没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
陈大夫喊了苏浅几次,对方不搭理人,再次开口道:“王妃,需不需要把平安脉?”
“不必了。”苏浅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辛苦了,你下去吧。”
“是。”
院子内只剩把守的守卫,还有守夜的婢女,房间内烛火通明,媚娘怕黑,要每个角落都照亮才睡得着。
百里骄便命人把仓库里的大蜡烛全搬过来,房内瞬间如天光白昼,所有人都在给媚娘忙上忙下。
今天的苏浅似乎一直在被人无视,不过苏浅也习惯了,单手撑着脸看着人来人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苏浅忽然想起来,自己生病的时候,百里骄有守护过自己吗?
等等,为什么突然想这些?苏浅冷笑一声,连忙打住这个念头。
一个婢女好心走了过来,温声道:“王妃,要不要去偏房休息?今晚风大,王妃的身体又不好,别冻感冒了。”
事实上苏浅的身体早就在生病了,只是自己没发觉而已。
苏浅轻笑一声,终于露出了笑容,道:“不用了,谢谢你,快回去吧。”
“那奴婢给王妃拿件外衣披上吧。”这个婢女也是挺心疼苏浅的,在这冷风里坐了这么久,脸看着都吹白了。
苏浅拉住了她的手,“你是媚娘的人吧?”
那婢女愣了愣,点头:“是啊,怎么了?”
“没事。”是她太小心翼翼了,不过如果这个婢女这么对她的话,媚娘醒后知道肯定是要针对这婢女。
苏浅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用着斥责的语气道:“你下去吧,也不必拿东西给我,不需要。”
婢女的笑容戛然而止,点头退下了。
婢女走后,苏浅忽然觉得这风又大了点,打得脸上作痛。苏浅打了个喷嚏,把脸埋在臂弯里,忽然流出两滴眼泪。
清澈的泪水滑过了脸庞,苏浅哄自己似的,轻轻拍了拍脸颊。
原以为所有人都厌恶她,没想到还是有人愿意对她好的。
可就是这种小细节,才能让苏浅哭得一塌糊涂。
这次没人来哄她了,守卫们不准苏浅离开院子。
百里骄似乎忘了院子里还有个大活人,面庞从未有过的温柔,眉目俊朗,心平气和地看着媚娘。
媚娘已经睡了,但还是抓着百里骄的手不肯松开。只要百里骄稍微有点动静,就能惊醒她。
“王爷……”媚娘边睡边说梦话。
也不知道这嘟囔是不是真的,眼角处竟然滑落两滴泪水,握着百里骄的手更紧了。
“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
百里骄原本有些困意,瞬间被惊醒,将媚娘的手握到自己跟前,亲了一口,“本王在呢,别怕,好好睡吧。”
今晚的淳王府未免太多伤心人了,一个两个都在哭。
除了苏浅,落下那两滴泪后,眼睛清明,心境也开始晴朗起来,似乎流干了泪,再也哭不出来了。
抬头一看,月色当空,当下的阴霾一扫而空。
苏浅站了起来,想进去看看媚娘,可临到门前时,只是听着里面的人温柔细语,心脏又开始承受不住了。
“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给这个孩子一个交待。”
“媚娘,本王对不住你。以前总是忽视你的感受,乖,好好睡。”
其实都是百里骄哄媚娘的话,偏偏有人就当真了。
苏浅觉得不进去也罢了,何必自讨无趣呢?人家才是一对,自己至始至终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来这走一遭而已。
“王妃,要进去吗?”旁边的守卫问,看起来很关心苏浅的样子。
“不用了,你好好守着。”苏浅走了回去,连打喷嚏时都要忍着,不能太大声。
苏浅告诫自己,睡一觉吧,总归要对自己好一点,睡醒之后,可能就回家了。于是继续趴在桌子上,侧着脸迎着风,缓缓合上了双眼,期待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能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