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贝儿...”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黏稠，“你是不是疯了?”

夜冥依旧笑着，可是.....倾城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强的杀气。即使是夜冥的身上。

她忽然觉得我确实一定是疯了，才敢闯进这里。要知道，她能进来这里。不仅说明她窥探魔界的秘密。更说明她窥见了他的身世。

他默默地看着倾城良久，眼睛里闪烁着掩饰不了的冲动。神情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他是在考虑如何将我弄死。

像一只小鸡一样捏死?

还是像一只虫子一样踩死?

终于，他好像是做出了决定，脸上发生了丝微妙的变化，“你一定是疯了，才敢来.....偷看我洗澡。”

倾城这才意识到她来到的地方。居然是夜冥洗澡的地方?!

他正在洗澡?!

他的衣服褪去了一半，剩下的白衫也被水浸得半透明。发丝此刻也湿了一半，从肩头垂下来。身体上挂着的水珠，也随着缓缓地滑落。不敢相信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人，身上竟一块疤痕也没有。肌肉的线条勾勒清晰，像二十岁的青年一样结实有活力，皮肤却甚至比二十岁的女人还要好。

水汽熨帖了眉毛睫毛，使眼神显得比平时更加老成，深不见底。

夜冥见倾城竟然在打量他，多少有些意外。却也马上妖娆一笑。接着毫不客气地，将原本看着倾城的眼睛的视线，渐渐下移。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身上。

并非玩味，而是迷离中夹杂着说不明白的东西。像是披着薄薄的温柔的外衣，却包裹不住其中难以掩盖的凶残。

倾城忽然想起，以前听三师兄讲起过的，古时候的有名的魔“霜烨。”

据说“霜烨”没有脸，带着假面皮生活。因此面容总是淡漠的，甚至冷若冰霜。

可是，他的眼神所到之处。只要他想，便可以烧得一丝不剩。耳边声声滴水，眼前雾气缭绕。倾城只觉得周围的水汽越来越密越来越热。

终是密到热到，让她不能忍受。终是让她觉得，被看洗澡的，反而是自己。终是让她有些羞怯地移开了目光。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她轻声咳嗽，“该看的，我都看完了。”

“小宝贝儿，该看的，你看了。不该看的，怕是也看了吧。小宝贝儿，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来这里看我洗澡么?你若说是因为仰慕我，我说不定，就在这里……”忽然他目露凶光，“成全了你。”

“我来是想找你....学控魂术。”

他听了倾城的回答。微微抬起眼皮，看回她的眼睛，“噢?小宝贝儿，你就这么想学御魂术?”思索片刻后微微一笑，“可以啊。不过你要让我看看，你有多想学。你答应我三个要求，我就教你控魂术。”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答应了。

“第一个么，既然你来了这里。就伺候我，洗澡吧。”

说着，他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像一只妖娆至极的狐狸。

可倾城深深知道，那眼睛只要稍稍睁开一点，就能看到里面比饿狼还要凶残的红光。

倾城没想到这池子里的，竟然是温泉。她趟下水去，身下的衣摆轻轻漂浮到水面上。水里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她的人也轻飘飘的。

夜冥站在原地，眼看着她有些犹豫，却还是缓缓向他走去。当温泉水的热浪从她的小腿，渐渐浸没到大腿。笑容已经完全从夜冥的脸上消失。

倾城的腿上一软，脚下一滑，竟然险些摔倒。夜冥猛地伸手扶住了她。

可她还是将身上弄得湿了，弄湿的地方，由内而外热辣辣的。可能是这池水和蒸汽都太热了，倾城竟有些晕乎乎的，脸颊也发热。

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面色还是那样苍白。

他凶狠的盯着倾城看了一阵，嘴角一抖，吐出一个带着鼻音的字。

“滚。”

可是此时，她的手臂却被他越握越紧。了，甚至紧到十分疼痛。

忽然他震怒般，将倾城的手臂猛地甩开，她向后踉跄了几步。而他早已转向旁边不再看她。

夜冥扶住水池的边缘，吸了几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滚，远，点。”接着他按下了水池边的一个机关，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出口。

倾城爬到岸上走向出口，不知为什么，那些温泉水将她弄得有些疲惫和迷糊。可是在走出去之前，她忽然停住了。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指的当然是卷宗，上的那些事情。”

夜冥再转过身的时候，似乎从刚才的异常情绪中缓了过来。

“小宝贝儿。”他像往常样轻声一笑，周遭诡异的稠密的水汽似乎散了一半，倾城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信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能一句说清，一眼看清。而是要用心去慢慢发现和辨别，你说对吗?我的小宝贝儿。”

倾城试图从他的脸上，他的语句里寻找一丝谎言的端倪，却失败了。

倾城离开之后，夜冥将自己沉进水里闭气很久。和神域山的冰冷的瀑布相反。这灼热的，甚至能乱人心性的温泉，正是夜冥练功的地方。

再从水中出来的时候，夜冥哼笑一声。拾起池边的一块石头，在手中生生攒成了粉末。

倾城离开之后，竟然独自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兰台之上。坐在那里，想了很多。

以前的我，只想不停地努力，变得更强。就好像一个孩子，总想要跑得更快，更远。却还没有看清楚，自己正跑向哪里。我忽然觉得控仙术，并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天下无敌，也是徒然无功。

如果连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都不知道它是善是恶。如果连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是敌是友。我不会因为几句话，几个人......

而认为，我之前所珍视的东西，只是美丽的假象。

可是，如果日后展现在我面前的，所谓的真相。真的会将昔日的美好都撕碎。

不知不觉间，倾城喝了不少酒。可是，却怎么也醉不了。魔神宫最明亮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

魔神宫最冷的夜风，吹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上残存的温暖，全都剥离。

忽然风停了，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他站的位置，刚好帮她挡住了风。

衣服湿漉漉却在这里吹着冷风，对于练武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夜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居然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小宝贝儿。下次**男人的时候，记得穿得再少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掌在倾城肩膀上无意的轻轻一握。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倾城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他刚刚摸过的肩头，竟觉得那里残留着一丝温柔的温度。

这时候，不远处，似乎传来压抑着的咳嗽声。倾城围着披风坐在他经常坐着的，魔界最高最冷的地方，心中喃喃自问。

披风啊，你的主人.....

究竟……

最终，倾城只是望着月色轻叹一声。

因为，关于他.....我竟然连想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