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右臂被嫌犯的肩肘压制，哪里还有力气反抗？他索性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死死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

嫌犯试了几次，药丸非但没灌下去，还在慕鸿宇的拒绝中滚入黑暗。

最后，嫌犯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堂堂大理寺少卿活生生被老鼠咬死就罢了，若再染上鼠疫，便是死了，尸体都是会传染瘟病的恶魔。多么讽刺？九泉之下遇到小神医，她也想消灭你吧？哈哈哈哈！”他狂笑起来。

“你不是来救钱家那一老一少两条狗的吗？没有见到他们你如何能死？”嫌犯的气息一寸寸凌迟在慕鸿宇脸上，带着抽筋剥皮的恨意。

怒道：“我发誓，倘若你现在死了，我会杀尽钱家所有的人，会将整个钱府踏为平地。当然，我还会去封岳县走一遭，好好会一会小神医的娘亲，也带她来矿洞里逛上一逛！”

不！尽管什么也看不见，慕鸿宇还是惊恐地瞪大眼睛。泪水疯狂涌出，他的怒火和坚持刹那间被嫌犯最后一句话浇灭，全部转化成不甘和恐惧。

不能，绝对不能让这魔鬼去封岳县。宋婉宁已经被他所累，他岂能再让江氏和芸烟受到牵连？如果这就是结局，这里就是他慕鸿宇的死亡之地。那么，在临死前，至少让他保住江氏和芸烟。

“不要……不要伤害她们，不要……继续作恶……”张开嘴，管他是药丸还是血水，慕鸿宇含泪尽数吞下……

宋婉宁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中，她看见娘亲身怀有孕，挺着大肚子被人推出丞相府大门，一下子摔倒在地。

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浇下来，有血水从娘亲身上涌出，顷刻间又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突然，娘亲身边多出八具纸人，它们围坐一圈，双眸泣血地看着娘亲。猩红的血液从它们眼睛里、嘴里不停往外涌，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它们的手臂缓缓抬起，一点点伸向娘亲，似乎想抓住娘亲，又像是渴望娘亲给予它们力量。

而躺在地上大腹便便的娘亲仿佛受到了它们的召唤，竟一点点坐了起来，她低着头，双手轻轻摁压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宋婉宁看不见娘亲的表情，却能看见她渐渐上扬的唇角。

只是，这笑容乍现，竟有鲜血大口大口从娘亲嘴里喷涌而出，很快便将娘亲胸前雪白衣襟染得乱七八糟、触目惊心。

而当娘亲再度抬头时，宋婉宁惊觉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张熟悉的、专属于纸人的脸。它正坐在那张破旧的烂草席上，眉目依旧，嘴角越咧越大，直到咧开一个无比夸张诡异的弧度……

“娘亲！”惊呼一声，宋婉宁直挺挺坐了起来。

只是一瞬，她又重重躺倒回去，连眼皮都来不及睁开。

眼见后脑勺要狠狠磕在地上，一双小小的、软软的手臂却突然抱住了宋婉宁的头。

“姐姐？你醒了吗姐姐？”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粗重的呼吸，以及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委屈。

孩子？男孩子？

心头猛地一激灵，宋婉宁倏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鼻青脸肿，却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陌生而稚嫩，带着固执的坚持，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六岁。

对上宋婉宁的目光，他激动得欢呼一声，竟一下子将乱七八糟的小脸狠狠揉在了宋婉宁脸上。

他的动作简单而粗暴，撞得自己呲牙咧嘴倒抽凉气，但抱住宋婉宁头颅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宋婉宁静默了片刻，张开嘴柔声问：“你可是……钱府的小少爷钱鸿运？”

……

“恩恩！”男孩子乖巧的点头，宛若畏惧宋婉宁被他吓到，又宛若是自己开口说一句话就能发出特别恐怖的声音，他沉住呼吸，咬着牙齿，直把一张满是灰的脸憋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