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职责宋洁忠管不了，谁死了宋洁忠也不感兴趣，他对案情连问都懒得问。

然，眼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跟宋婉宁的关系有所缓解，宋洁忠仿佛一个初次尝到糖果香甜的孩子，竟有些迷恋这种父女温情。

且他又不傻，慕鸿宇为何能独闯御书房？乾巳帝又为何妥协，允他带着御林军和尚方宝剑来救人？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只怕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也许苦尽甘来，此时帮宋婉宁一把，将来会有大福报呢？

原本顺着乾巳帝的意思，睁只眼闭只眼地顺水推舟救了宋婉宁等人就行，但到底父女天伦打断骨头连着筋，宋洁忠没办法毫无顾虑。

想那朱砂矿石本就珍贵，被研磨成这么大几麻袋朱砂粉，已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偷窃了。而最要命的是，国家矿藏关系到江山社稷，不管眼前的这几袋朱砂粉是谁的杰作，都无异于挑战皇权。

宋洁忠乃一国丞相，最是了解乾巳帝的秉性，此事若有个交代倒罢了，若查个虎头蛇尾，别说宋婉宁，只怕慕鸿宇和黄国安，以及所有牵扯到这桩案件中的人，都将不得善终。

就算他能眼睁睁瞧着宋婉宁在浑水中越趟越深，又岂能允许整个丞相府陪葬？那遗臭万年的骂名，他们宋家，背不起。

“婉宁？”宋洁忠试探性地问：“这些朱砂是？”

“应该与去岁钱家矿区朱砂矿石被盗有关。”

宋婉宁的声音平静淡定，宋洁忠却被吓了一跳：“啊？那少年竟偷了这么多？”

“不全是他偷的。钱家矿区的情况您老知道，那美玉少年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矿区盗走这等数量的矿石。且，就算朱砂矿石不太硬，想要大批量研磨成粉也非一般人所能。”

“另外，少年及兄长长期在矿区劳作，他们很清楚朱砂有毒，怎会用如此费力不讨好的法子来复仇？而光研磨这么多朱砂矿石，只怕都需要三四个月。如此一来，他们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黄国安心头一惊：“婉宁，你是说？”

“对！”宋婉宁的视线落在遍地朱砂上：“这些朱砂细粉，甚至之前那九具泣血纸人嘴里的朱砂，估计都是钱老板自己给嫌犯们提供的。”

这结论实在匪夷所思，不止黄国安和宋洁忠，连东方泽都有些发愣。

“很奇怪吗？”宋婉宁蹙眉：“钱家矿区又不是菜市口，能让人随便进出。而朱砂矿石亦非烂白菜，能由着嫌犯们随便捡。即便抛开这些，单只瞧这钱府祠堂，倘若不是钱老板暗中协助，难道仅凭管家一人之力，就能将嫌犯们带进来？

你们瞧瞧，嫌犯们不但能将那老妪的尸体放入历代家主的棺椁，还新挖了那么大一间地下密室。如此亵渎祖宗、大兴土木，管家愿意，恐怕祠堂暗卫们也不会答应吧？”

黄国安三人被宋婉宁说得面面相觑，却无法辩驳。

宋婉宁说的没错，不管是从钱家矿区偷盗大量朱砂矿石，还是悄无声息潜入钱府祠堂将美玉少年老母亲的尸体放入第三进棺椁，甚至在棺椁之下挖掘密室，这些，都非常人力所能及。除了身为家主的钱富贵，他们再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第二人能在短时间内做得到。

另外，祠堂暗卫之所以听命于管家，也不是他们与管家相互勾结，更不是管家盗取了钱富贵的信物，那应该是钱富贵自己下的命令。

所以，隐藏在钱府里的真正内奸不是管家，而是钱富贵本人。

黄国安越想越纠结，不由问：“钱富贵为何要与嫌犯们勾结在一起？”。

……

“用勾结这个词也并不恰当。”宋婉宁感叹道：“对于仇者而言，即使钱老板想方设法的巴结嫌犯，就畏惧嫌犯们也不愿同他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