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他就常感到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春季万物复苏，他的喘症便愈发严重。但，就像一个不爱吃蔬菜的人，若每顿饭只有蔬菜，他的身体会本能接受一样，死者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了呼吸困难。

所以，在窒息初始时，死者根本察觉不到，而等到窒息情况已经严重时，他已陷入梦魇彻底醒不过来了。这就是为何直到活活憋死，老人都始终昏睡着的原因。”

“我的天！”黄国安仿佛听天书似的双眼瞪得溜圆：“这老头儿……这老头儿就算他自个儿疏忽，那他家子女呢？这该多大的心啊，明知道老父亲患有严重喘症经常呼吸困难，还让他独自入睡？”

“自然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宋婉宁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若不然，老人死后，也不会被他们丢进地窖里来。”

看着尸体被老鼠啃掉一半的耳朵，黄国安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可是婉宁，你不是说这老头儿将很多棉絮都吸进鼻孔里了吗？那为何你用手指掏挖，却只抠出来这么一点点？是不是他鼻孔里的棉絮被老鼠叼走了？”

“老鼠如果要叼走棉絮，定然会先把老人的鼻子啃掉。”东方泽冷声道：“没有大量棉絮，乃是因为他们很清楚，看护不力导致父母身亡罪无可赦。为了逃避责任，索性先一步将蛛丝马迹毁掉了。”

“啊？”黄国安大吃一惊：“你是说，是老人的儿女提前将棉絮抠掉了？”

“错不了！”站起身，宋婉宁断喝道：“诸位衙役大哥，本案十分明了，老人是在睡梦中棉被捂住口鼻，吸入大量棉絮导致窒息，乃意外身亡。然，他的子女有看护不力之责。故，可以定案实施抓捕了。

你们且兵分两路，一队人直接去城门口堵那逆子，另一队人在他家隔壁好好搜查。我想，他们夫妻二人神情惶惶，应该非常好辨认！”

……

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捉回来了。

老人的儿子名唤铁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瘸腿中年汉子，平素靠给这一带百姓修补锅碗瓢盆为生，儿媳人称铁娘，比铁头小六岁，负责在家照看老人，同时接一些替人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

听衙役说铁头是在城门口逮到的，而铁娘当真是从邻居家柴房里搜出来的，黄国安连连称奇：“婉宁，你是如何算这么准的？”

“很简单！”宋婉宁斜睨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夫妻俩：“老人既然不是被人谋害，又在死后被人抛尸地窖，那便是有人想隐瞒他已死亡的事实。除了他的家人，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我乾巳王朝有明法令，家中但有六旬以上的老人，可免去两人赋税。而这户人家穷困潦倒、院落破败。故，我猜测这夫妻二人乃是为赖掉全家赋税，才将老父抛尸地窖的，这样做，还能省下一副薄皮棺材钱。

只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今日机缘巧合，有人潜入他家院子发现了老父的尸体。罪行暴露，这夫妻二人只能仓皇逃离。

原本时间就很紧凑，他二人在逃跑的过程中还因意见不合发生了争执，铁娘舍不得居住多年的小家，更舍不得抛下外出未归的孩儿，索性躲在邻居家不走了。铁头虽一怒之下丢弃她独自跑到了城门口，可最终还是放不下妻儿，一直在城门口徘徊。所以，即便我让衙役大哥们晚一天去追，也能将他们夫妻二人捉回来。”

宋婉宁的话才说完，铁娘便“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姑娘，您饶过我们吧？我们当真是一时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