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寒加快了步调，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个宫女，结果走到长廊尽处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宫女站在不远处。

宫女自然也瞧见了她，朝她行了行礼。

“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顾嘉寒心里太多疑团没有解开，本打算夜探坤宁宫，现下却有机会送了上来。也好，她也正好亲自揭开这谜底。

“姑姑可否容臣妇换身衣裳？”

“那是自然，夫人，请。”

掌事宫女抬手作了请的姿势，顾嘉寒也不矫做，先行走在她前面。

快走到屋前时，掌事宫女却停下了脚步，顾嘉寒见状转身回望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夫人且先行进去，有故人来。”

“故人？”

电光火石之间，顾嘉寒似乎想起了什么，提起裙摆就不管不顾跑进了屋里，留下掌事宫女在原地捂着嘴偷笑。

一进屋，她就撞进了一个人怀里，熟悉的熏香在鼻尖围绕，她的眉梢悄悄渲染上了点点喜悦，连顾嘉寒都没察觉自己许久未曾这般开怀笑过。

“可有什么大碍？”明渊半搂着她，右手抓起她的手握在手心细细揉捏。

她摇了摇头，除了找不到东西外，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她将头埋在他怀里，私心的不去想其他事情。

明渊却突然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她惊得整个人死死圈住他的脖子。明渊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饰，手象征性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几下，抬脚朝梳妆台走去。

等到在梳妆台前坐定，她还是心有余悸，气鼓鼓地扭了头不肯看他。

明渊看她这般孩子气也不恼，瞧着她满头的青丝，就把木梳捏在指尖转了转，就替她梳起了头发。

一下一下，梳的细致认真，仿佛捧在手里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顾嘉寒瞧着梳妆镜里边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她想，她还是有几分贪恋此刻的温柔，就像贪恋流光溢彩的黄粱美梦。

绾完髻，他执起木匣里的青黛，作势就要替她描眉。

等到眉间冰凉的触感传来，她脸色霎时间惨白，立刻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明渊的左手不经意间悄然攥起，指尖泛白，瞧着铜镜里的顾嘉寒，满眼的怜惜。

她低垂着头，痛苦地阖上双眼，双唇翕翕合合好几次，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明渊没有回答她，只是掰过她的身子，在她的惊呼声中小心翼翼吻了她眉心，他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她眼里的点点泪花。

“阿璃，我知道。”明渊捧着她的脸与他的相对，近到连对方的鼻息都听的一清二楚。

阿璃，别怕，是我。

顾嘉寒眼角的泪终究还是砸在她的手背上，凉的吓人。

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以及那双盈着愁绪的明眸。

他再次拿起青黛细细替她勾勒，这次顾嘉寒没有阻拦，就那样贪婪瞧着他，半分不肯移开。

“我去外面等你，你换好了就出去吧。”

明渊回身望向她，眼底是藏不住的赞赏。换了一身衣裳的顾嘉寒与之前的宫女装不同，更加明媚动人。

“来。”明渊向她伸出了手，顾嘉寒想也不想就走上前，将手稳稳放在他掌心。

明渊把她的手纳入宽大的袖袍，牵着她朝坤宁宫走去。顾嘉寒跟在他身后小步小步走，时不时看看他的侧脸，手不禁回拢握紧他的。

“对了，那个掌事姑姑？”

“我怕你在宫里出事，便派人打点了，你别怕，她是我府上出去的人，我已经让她先行回去了。”

顾嘉寒一听，心下一暖，觉得连微凉的风的变得怡人了起来。她连忙小碎步跟上明渊，嘴角噙着笑意。

“放开我！放开我！”刚到御花园，远处一阵阵喧闹声传来，明渊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她躲进假山，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顾嘉寒虽然面色如常，可手却紧紧抓着明渊的衣袖，显然也是听出来了来人是谁。

“怎么？你们是连命都不要了吗？竟然敢拦本王？”

“放肆！你们敢拦本王！”

一众宫女太监终究还是拦不住他，竟让他走到了假山这边。

顾嘉寒和明渊努力将身子往假山里靠，掩去踪迹，可是还是没有周轩的步子快。

周轩一到假山旁，刚好看见顾嘉寒来不及掩去的衣角。

“洛璃！洛璃！”

顾嘉寒脸色蓦然难看了起来，明渊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杀意。见势掩藏不住了踪迹，明渊携着顾嘉寒走出了假山。

“洛璃！是本王啊！是本王！”

周轩一看见顾嘉寒眼睛都亮了起来，只是浑身的酒味怎么也遮掩不了。

顾嘉寒努力将身子往明渊身后藏，不想卷进这个漩涡。

“洛璃！”

见到顾嘉寒没有回应他，周轩立即扑了上来。

“王爷！”本来见是太傅大人和太傅夫人，一干太监和宫女就已经是惧怕极了，再见到周轩不管不顾就要去扑太傅夫人，他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这两方都不是善茬啊。

明渊不着痕迹揽着顾嘉寒躲过周轩，让他摔了个狗啃屎。

“来人！端盆水来，王爷怕是酒未醒，神智都不清了。”

一听见明渊的声音，一干宫女太监如获大赦，急急忙忙去找盆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洛璃！洛璃！”周轩一次不成，竟想再来一次。

明渊见状踹了周轩一脚，带着顾嘉寒连退几尺远，警惕地盯着他。

“太傅大人，水来了。”一个太监端着木盆躬身走到他面前，向他请示。

“快些让王爷酒醒吧。”

“嗻。”

太监端着盆的手都在抖，可架不住明渊的权势大，得罪不得，只能慢吞吞朝周轩走去。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的周轩什么都清醒了。

待周轩瞧清了眼前的明渊和顾嘉寒，脸色惨白。他梦里的洛璃不见了，倒是变成了他们两个。等到理完所有思绪，周轩吓得手脚都冰凉了，腿只打哆嗦。

“既然平王醒了，臣便与内子先行告退了。”

明渊搂着顾嘉寒转身，看也不看周轩，径直朝坤宁宫走去。

走过长长的宫廊，明渊停在坤宁宫前，细细替她整理了妆容，那副温柔模样，与平日的他不同，连偶然路过的宫女都不禁为之侧目。

替她把最后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他再次吻了吻她的眉心。

“你且去吧，皇后是很好的人，断不会苛待你。”

顾嘉寒红了脸，只得低声回应。

顾嘉寒一步一回头，明渊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去。

等到顾嘉寒的身影不见了，明渊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心里已经有了算盘。他想，是该让周轩收敛收敛了。

一走到宫门前，掌事宫女立刻迎了上来，请她进去殿内。

顾嘉寒一进殿内，不由得细细打量殿内的陈设，让她吃惊的是，皇后的宫殿内却是没有什么奢贵的物什，连顾嘉水宫殿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显得格外的简朴低调。

顾嘉寒一坐到椅子上就有宫女端上茶来，她刚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耳边就响起低低的声音。

“皇后旧时爱慕过太傅大人，虽说如今嫁给了陛下，可夫人仍要万分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嘉寒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假装品了口茶。

去禀报的掌事宫女也回了大殿，屏退了其他的宫女，请她前往小花园。

“皇后娘娘。”

掌事宫女唤了一声正在侍弄花朵的女子，女子闻声转头，一刹那间惊艳了众人。皇后虽然长的不是倾国倾城，可浑身的气质是他人模仿不来的，连顾嘉寒都不得不叹服。

皇后放下手里的花朵，顺手接过掌事宫女呈上的佛珠。

顾嘉寒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可眼底还是有些许疑惑。

皇后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笑着给她解惑。

“我这些年一个人无聊，便也研究起了佛经。虽是九牛一毛，却也聊胜于无，好过我一个人去熬过这漫漫长夜。”

顾嘉寒心里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味随着皇后走去前殿。

等到两个人坐定，皇后才仔细端详起了顾嘉寒。只见顾嘉寒坐在那里，举手投足大家闺秀的气质，半分不输给京城其他贵女，甚至隐隐有宗妇的几分气势。

皇后与身旁的嬷嬷交换了眼神，皆看见对方眼里的满意与赞叹。

皇后瞧着顾嘉寒的侧脸，心里悠悠叹了一声，他还是娶妻了。

“今日见了夫人，夫人果然是如与传言一般无二。”

“皇后娘娘谬赞了。”顾嘉寒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太傅大人这些年身体如何？”

“回皇后娘娘，太傅这些年身体都很好。”

皇后闻言也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今日臣妇来，也是想问皇后娘娘，为何要帮臣妇？”

皇后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即是太傅大人的夫人，本宫自然要护着你，帮着你，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顾嘉寒心下一惊，看来宫女说的是真的了，皇后早年爱慕过明渊，却也如传言中那般温柔善良。

“这般臣妇替太傅谢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