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慕言睁开眼睛，一夜无梦，睡得甚是舒坦。她起身坐着，又从枕下翻出昨晚那张药单，琢磨寻思了一会儿，对自己的计谋甚是得意，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正要翻身下床，自己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原来是早起的夏凉刚从外面打水回来，看见慕言已经醒了，忙把水盆放在架子上过来服侍慕言穿衣。

“昨天你也劳累得够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慕言有些心疼地问她。

经过这些天的奔波，她对自己身边这个最体贴周到的丫鬟甚是中意，陪着自己四处奔走却没有没有一丝怨意，的的确确是个忠心的女孩子。

其实说起来，虽然夏凉和素梅是丫鬟奴仆，可是不管是从前在尚书府，还是如今的太子宫中，自己的近身丫鬟何曾受过一点委屈？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拿出去别人一定不会觉得是丫鬟出身，只会认作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夏凉知道自己主子心疼自己，心里一阵感动，仿佛这些天的操劳辛苦终于得到一丝慰藉。她一边动作熟练地服侍慕言穿了中衣，一边微笑着说道:“奴婢睡也睡得够了，倒是主子您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神医见也见过了，今日倒是没什么事要办了。”

慕言微微笑道:“我醒了也就睡不着了，素梅和芽儿两个还没醒吗，若是还睡着，你也不必叫她们了，叫她们多睡一会儿无妨。”

夏凉应了一声，伺候慕言穿衣收拾得当，才自去梳洗。

没想到没过多久，芽儿也过来了，慕言笑道:“怎么昨儿你们都不累吗？都这么勤快做什么？”

芽儿忙回说:“主子都起身多时了奴婢们怎么敢再继续睡下去，这不，已经起来晚了，都是夏凉姐姐一个人劳累。”

慕言听了芽儿的话，和夏凉对视了一眼，笑道:“你这个新来的妹妹倒心疼你。”

芽儿听见慕言拿她的话开玩笑，脸也红了，只说:“芽儿不该偷懒。”

“好了好了，你没来的时候，主子这些事也都是我一个人的分内事，你别怪罪自己了，快去那边问问早膳的事。”

夏凉也觉得有些好笑，生怕芽儿不好意思，忙拿事把她支开。

芽儿听见自己有事情做，一刻也不敢停留，紧赶着就过去那边问早饭的事。

这边慕言见芽儿积极得很，既不畏畏缩缩不成个样子，也不耍奸使滑偷懒不干事，与夏凉和素梅相处得也十分和睦，忍不住向夏凉说:“看来我之前挑丫鬟的眼光还不错，芽儿虽然出身低微，说话做事倒也很伶俐。”

夏凉听见慕言有些小得意似的自夸，觉得十分好笑，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芽儿这个确实很不错，她虽然来得晚些，不比自己和素梅的关系长远，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把芽儿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了。

既然自家主子也对芽儿赞赏有加，自己为芽儿再多说两句好话更是义不容辞的了。所以她接着说道:“那是，主子自己亲自挑的人还能有错，而且芽儿不仅听话，也十分有胆量呢，她一个小姑娘，确敢孤身一人到断山崖去看病，幸亏那蒋越人品没问题，不然啊，芽儿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

“你说的对，她确实有胆量，要是换做素梅去打探蒋越，还不把她的胆子给吓破了！”

慕言听见夏凉夸芽儿有胆识，深以为同，又想到一向胆小的素梅，平日里连个见个小虫子都吓得尖叫，顿时觉得非常好笑，就和夏凉开玩笑似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只是夏凉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听见慕言说到素梅的名字，转念一想这丫头还没起来，莫不是主子对她有了不满，忙回说:“主子，我去把素梅叫起来，这都日上三竿了，她也该起了。”

慕言本是无心之言，见夏凉这么敏感，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看天色，道:“也好，该会儿该用早饭了，你去把她叫起来就是了。”

夏凉应了出去到那边房里叫醒了素梅。

不多时，芽儿回来说待会儿自有人会把早饭送来，不用她们操心。

慕言听了十分轻松，笑道:“难为他们想的这么周到。”

果然，没多久就有小和尚端来饭菜给她们吃了，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没有一丝油腥，众人也都不计较，填饱了肚子也就好了。

用过饭，芽儿想起昨晚的事，便问道:“主子，你昨晚说要干什么呀，让芽儿去做就好了。”

芽儿的一句话倒提醒了慕言，她忙过去把药单拿出来，说道:“芽儿你先去抓药，回来我们自有主意。”

丫鬟们虽然不知道慕言要做什么，不过主子既然发话了，老老实实去做就是了。

等芽儿按照方子把药抓回来，慕言又要素梅去外面寻几味草药，只要气味够重的就可以。

素梅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去外面寻了些草药回来，这些植物有的气味难闻，有的尝起来味如嚼蜡，搞得一屋子都是难闻的气味。

慕言拿出研钵，把那些草药和中药全都磨成粉末，做成一个个小丸子。看起来十分可口，可是问起来气味还是有点难闻。

很快地，慕言又命人找来蜂蜜，裹在丸子外面，这样丸子不仅看起来很好吃，问起来也没什么怪味了。

三个丫鬟看了，都惊叹不已，慕言拍了拍手掌，喜道:“我们去找慧明师傅，叫他吃了这药，管保药到病除！”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出门，到昨天的地方找到了慧明，慕言拿出那些丸药递给慧明，笑道:“说来也巧，原来我那位亲戚的夜盲症早就好了，因为她是吃素念斋之人，所以我向她求来了这些丸药，给你吃吧。”

慧明听了，感激万分，接过那些丸药凑在鼻尖一闻，只闻到浓浓的草木香甜之气，并没有一丝荤腥味道，忙双手合十深深拜了了几拜，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有什么造化，今番遇到施主这样的好人。”

慕言笑逐颜开，忙摆摆手:“不必客气，老师傅快把药吃了，治好这病再说。”

慧明便依言服了药，进口只觉满口香甜，甚至令人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其实这都是那丸药外面裹得一层蜜的功劳。其实苦行僧本来也不应该吃蜂蜜这种美味的，只是因为服药，慧明也只得破例了。

见慧明吃了药，慕言把这药一日三次，一次一丸的话告诉了慧明后便告辞了。

慧明吃了药，觉得这药比蒋越开的方子更能造福群众，以为之前蒋越给他看病分文未取，他心存感激，便携了药去找蒋越，说不定这味药能取代之前那个呢。

这苦行僧辛苦跋涉开到断山崖的深谷之中，由人通禀之后便来人亲自迎了进去。

慧明是个一贫如洗的人，刚开始蒋越愿意接待他是因为怜惜他孤苦无依，后来一次两次的接触下来，完全就是出于心中的敬意了。

待两个人会了面，问过好，蒋越问明来意，慧明便把袖中藏着的丸药取了出来，又把之前慕言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蒋越。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蒋越好有些惊讶：“难道这天底下还能有比自己医术高明的人不成？”

等蒋越把那丸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一边，才看出了些端倪:这猪肝一味药并没有少，明明就在里面，只是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药方没变，药的味道却已千差万变，蒋越对这丸药的制作方法十分感兴趣。只是碍于慧明，他也只会好把这方子的事隐藏的滴水不漏，不敢叫慧明知道他方才服用的药里面是有猪肝的。

慧明见蒋越拿着丸药研究了半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想他或许对这丸药的制作方法有兴趣，便告诉他这药就是昨天他面见的那位女施主制作的。

一位女施主？蒋越想起一个人来，虽然他看得出那日那位姑娘也会医术，不过他总以为女子学医不会强到哪去。如果是那位的话，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蒋越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待在深山里太久了，也不是好事。

蒋越沉思了一会儿，对慧明说道:“老师傅可有法子把那位姑娘请到我这里来，或是知道姑娘的住处，我亲自过去请教也好。”

蒋越虽然傲气，但是达者为先，只要牵扯到医术研习方面，蒋越是绝对谦虚好学的。而且，这蜜丸如果做得好了，说不定可以让媛媛吃药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媛媛是他的病人之一。

她今年才十三岁，已经懂事地让人心疼，即使蒋越的铁石心肠，也不忍心见她吃药难受的模样。媛媛喜欢甜食，这种蜜丸一定很对她的胃口。

慧明告诉蒋越慕言她们就住在山下的庙里。蒋越得知这一消息，心下喜得不行。

当下就命人赶紧去收拾一些衣物干粮要出谷去寻找慕言，又对慧明说:“老师傅不妨和我们同路，大家彼此有个照应。”

慧明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到了夜间行走，果然他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了，比起从前那种模糊不清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倍，一路上念了几千几万句阿弥陀佛。

一旁的蒋越也很开怀，毕竟慧明吃的是自己的方子，功劳主要还是在自己身上。不过，这次下山，他心里还有个迫切愿望，只等见了慕言向她好好请教请教这丸药究竟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慕言愿意把这法子教给自己，那么以后给人行医问药也少了许多麻烦。

原来因为现在的中药大都苦涩不堪，十分难以下咽，很多人拿了药根本不愿意吃，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方子却因为口味太差被人拒绝使用，这对于一向骄傲的蒋越其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的病人里，有不少是媛媛那样的富贵子弟，只要自己的药方好吃，还能将自己的药材卖得更好。毕竟，研究医术其实也是很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