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疾的脸上仍然是写满了拒绝，但她还是伸出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从舌根蔓延上来，石源捡出一枚蜜饯递到她嘴边，她却没有张嘴，任由苦味在口腔中肆虐。苦一点才好，这苦味才是真实的人生，蜜饯的甜只是虚假。

“我放这里了。”石源转而将蜜饯放进自己嘴里，将那一罐蜜饯放在桌上。

“无疾，明天有庙会，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石源问。

叶无疾摇了摇头，不管是庙会还是什么，她现在都提不起兴趣，她只想待在家中，待在自己的房里，安静的，无波无澜的了却残生。

石源忽然伸手将她的脸掰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无疾，你不要这样。你今年只有十五岁而已，你的人生还很长，有什么伤口不能愈合？有什么事情不会过去呢？”

叶无疾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再不像从前一样闪烁光芒，而是黑暗的像是所有的光线都会被吸进去，透不出一星半点。

她拿起桌上的笔，沾了点墨在纸上写道：“你是谁？”

石源一惊，放开手，笑道：“无疾，你糊涂了？我是谁你不知道骂？”

“我知道你是石源，可是，石源又是谁？”

“石源还能是谁，不就是你的大哥嘛！”石源拿起空了的药碗站起身，“我去收拾一下药炉子，干娘回来看见药炉子还烧着，肯定要骂我了。”

叶无疾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单手写道：“你的许多动作都和我师父像极了，从前我以为这只是巧合。你是谢寒衣吗？”

石源愣住了，尽管他可以在瞬间找出无数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叶无疾的表情太平静，而她的眼神则深沉的可怕。

叶无疾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或许是见到石源的第一面起就存疑，或许是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许仅仅是直觉，她觉得石源与谢寒衣两个人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最大胆的猜测就是，石源便是谢寒衣。

“你为什么这么以为？”石源问，他的嗓子有些发干。

叶无疾不再提笔写字，她只是看着他，安静的、沉默的看着他，看得石源心中发慌。

“我……我……”石源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了，他不知道此时自己是承认好，还是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好。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继续选择欺骗，叶无疾与他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可若是坦白，在他对叶无疾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后，他们两个难道还有可能吗？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的时间之后，石源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你的武功，不是我废的。”

第一句话说出后，接下来的话也变得顺畅。

“我没有废你武功，也没有毁你容貌，更没有……更没有割断你筋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对你做！”石源说着，眼中竟落下泪来，他捂住脸，道，“是我太过大意，竟被别人钻了空子，以至于让你遭受如此折磨。”

叶无疾一直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谢寒衣做得，实在是他那段时间实在太过反复无常，谢寒衣的容貌风姿都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超逸绝伦，他的武功也是盖世卓绝，再加上管家，那是他的心腹，这世上有谁能在无忧山庄冒充谢寒衣？她不想相信石源口中的话，可是看见他的眼泪，她的心却动摇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一滩死水的心忽然波动起来。或许……那一天真的不是他？或许他真的不会做出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