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至晌午,日光洒满清雅精致的小院,庭中的花树皆披上薄光,身姿窈窕,摇曳在微风中。
一名婢女捧着红木托盘穿过花树径自跨入主屋,站在外间垂首轻声回道:“主子,清粥和汤药都好了。”
“嗯,放下吧。”温润的嗓音穿过重重纱幔,婢女应了一声放下托盘掩门而去。
纱幔之后,里间精美的雕花木床上,季云舟安然的睡颜被那不住轻颤的长睫给出卖,俞成周静立一旁唇角不自觉勾起,眼中星光点点。
摇了摇头他转身自外间拿了粥过来,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季公子醒了吗?想你该是饿了,我拿了粥过来。”
季云舟当然早就醒了。
她只是被他抱到马车上时,头脑晕沉,四肢无力,昏睡了一会儿,在他抱自己下车时便醒过来了。只是一时想起方才茶楼中哥哥对自己说的话,心中纷乱,便没有立刻睁眼。
此时闻到清粥的香味,早已按捺不住,听到他开口,就慢慢张开眼睛,抬手抚了抚额头,装作刚刚转醒的模样,道:“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啊?”
说着作势欲起身,却又无力地躺了回去,这可不是装的,是真无力啊。
俞成周眼中滑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是并不拆穿,“是我的一处别院。你方才晕过去了,我便带你回来了。”
“噢。”她微一点头,又道:“对了,说起来,方才真要谢谢你了,若不是俞少君及时出手相救,云舟此刻怕是已经……”
季云舟微微侧了身子,自嘲一笑:“哎,真是没想到,我也算是一方之霸,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没曾想,跑到雍都来倒被人给欺辱了。”
她说着又扑哧一笑:“还是欺负人的感觉好啊,被人欺辱的感觉真是太难受太憋屈了。”
俞成周听着她一句句的玩笑话,却是表情淡淡,一丝笑意也无,心中隐隐有些异样的波动。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季云舟心中突然有些酸涩,眼眸半垂却一眼瞥见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莹润剔透的白玉,比手掌略大些,却是造型简单,只正中篆文刻着一字,赫然是“俞”。
她呼吸一顿,陡然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她竟对他诉起苦来了,还说得自己心中都委屈起来了?他可是哥哥口中宋氏灭门幕后最大嫌疑人的儿子啊!
思及此,季云舟赶紧定了定心神,清咳了一声,抬眸望向他:“那个……俞少君,麻烦你扶我起来吧?”
“你要做甚?”俞成周一怔,似是回过神来,起身问道。
“不是说要喝粥吗,我饿了呀。”季云舟扬唇一笑。
“嗯。”他将粥碗放在一旁案几上,拿了垫枕来,顿了顿,才俯身揽过她的脊背。
他半扶着她,将垫枕放在她的身后调整高低,季云舟心中微微有些发热,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清甜幽静,似乎是沉水香的味道吧,她一贯不喜欢熏香,是以对香料这些倒是了解不深。
弄好了靠垫,俞成周正欲起身,她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眼睫一颤,季云舟手上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把他拉了过去,他忙双手撑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她将脑袋凑了上来,竟是如小狗般不住地嗅着。
俞成周睁大了眼睛,心跳凌乱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动作。
季云舟嗅了片刻,霍然一把推开了他,抬眸再看他时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不明。
“你那天晚上也在?”她唇角勾起,挑眉问道。
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之下,隐隐带有一丝忍冬的味道,与那天晚上她被杀手困在小巷时,抱着她的那人身上的很像。
俞成周正心中莫名,听她如此问,似是明白了什么,深吸了口气,转眸微微一笑,道:“不知季公子,说的是哪天晚上?”
季云舟却是不答,只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起俞青阳告诉她的,他自从那天从惊鸿斋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她给摆了一道后,第二天整个雍都已传得沸沸扬扬,俞氏家族中自然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后来便他父亲关了禁闭。
没错,季云舟那天根本没喝醉,她就是没带钱而已,装醉把账单扣在他头上,顺便给他出出名。
她心中想着,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个令所有人自惭形秽,曾经她不敢染指的芝兰玉树,她其实,是可以折一折的!说不定,还能顺便套点他们家族的内幕消息什么的。
低下头轻笑一声,她声音清朗愉快,道:“啊,没什么。”顿了顿,又抬头看向那如玉的面容:“今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俞成周重又在椅子上坐下,拿过一旁案几上的清粥:“没有,喝粥吧,待会儿要凉了。”
“嗯,给我吧。”季云舟点了点头抬手去接,俞成周正把碗递过来,她却又忽地把手一收,眼珠一转,抬眸冲他眨巴着眼道:“我手上没力气啊,估计是拿不动碗了,怎么办呢?”
俞成周眉心一动,瞥了眼她的面容,又看向手上的粥碗,道:“我唤婢女过来喂你吧。”
“哎……千万别,”季云舟见他要起身忙出声阻止,又扶着额道:“哎呀,不行,我头突然痛的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