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遍绣忍冬花的帷幔后,床榻上安睡的人早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室昏暗中,他冲着一旁闪出的人影压了压手,那人影悄无声息隐去。
长长的睫毛半垂,床上人静躺着,面上一片平和,他并不起身,只听着门外轻语声,待来人敲门。
“嘭”的一声,两扇门登时大开,夜风趁势而入,帷幔翩舞,忍冬轻绽。
俞成周眉头微蹙,从床上坐起。
“季公子夜半至此,所谓何事?”他的声音有些凉,说完之后,突然眉头紧皱。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
眉头一动,他正欲再开口,前方人影一闪,隔开两人的帷幔已被一把掀起。
“你……你是谁?你为何会在这里啊?”
俞成周坐在床沿不语,挑眉凝着面前的人。她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季云舟晃了晃朦胧的脑子,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俞成周,片刻后痴痴一笑,“你……好生俊俏啊,本公子……喜欢。”说罢,脚下一晃便生扑过去。
俞成周眼睫一颤,微微侧身,她便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停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俞成周抬了抬眼帘,正欲唤来暗卫,却见她手指微动,摸了摸手下的衾被,翻了个身,仰躺在床榻上,望着青色的帐顶开满的忍冬,眼中有些茫然,喃喃道:
“为什么呀,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俞成周闻言眸光微动,正在思忖间,季云舟腾地坐起转头看他,咫尺之间,四目相对。猝不及防,他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明澈的眼中,此时染了酒气,迷离朦胧,平添些许媚色。额上的锦带有些松落,几缕碎发落在眼睫处,整个人脱去了平日的明朗英气,此时小女儿之态尽显。
俞成周却并未有丝毫惊讶,他早知她是女子。从第一眼相见,她看着他那种痴痴的眼神,至她目光灼灼地一字一句讲与他冷香茶的故事,再到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已猜到。虽然她较一般女子身量略高些,眉眼间确实英气十足;虽然他一身纨绔公子气质,言行轻佻举止无端。但,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见她歪着脑袋眼中又升起迷茫,俞成周探手过去一把扯掉了她额上的锦带,将她拉入怀中。
她只轻轻挣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伸手揽上他的腰,合上了眼睛。
俞成周眼睫微动,低眸看着怀中安然睡去的人,良久,他清润的眼眸中泛起涟漪,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帷幔轻扬,俞成周侧眸对着暗处黑影示意,那暗卫点头,带上门轻轻出去。
侧房的原意听到主屋声响,本来躺在榻上并未动,因为知道自家主子夜里都是有暗卫彻夜守卫的,是以听到外间的声响他并不以为意,那些暗卫都是主子精心培养,各个数一数二的高手。
却不过片刻便没了声响,心中一疑,披衣出门,正好看见走过来的暗卫,又被他推回了房中。
——
意识一点点复苏,季云舟是被晃醒的。
昏昏沉沉,耳边似有车轮滚动声、马蹄声,还有隐约的金铃清越之声,一起钻入她迷蒙的脑子里。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感觉脑袋下面的枕头似比往常更加柔软温热,她抬手捏了捏,手感挺好,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微微眯眼,光线袭来,她遮了遮眼。手,突然僵住了,她猛地移开手掌,瞪圆了眼睛。
“你醒了。”声音温和清润,缓缓传入她耳中,却如同炸雷,一下子惊地跳了开去,却不防旁边一空,身子直接跌滚下来,脊背撞在了桌案角。
“咝——”
季云舟背过手去揉着后背,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却见他轻笑一声:“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她才说了一个字,便脑中一震,忘了疼痛,迅速起身拉开一旁的车帘。
日头已然偏西,远处青山连绵,后方黄尘漫漫,约十几名黑色劲装男子骑马,围着两辆马车不急不缓前行着。而她所处的,是前方的一辆马车,也正是,俞成周的那辆外观低调古朴,内里却是如此精致奢华的马车。
季云舟一下子呆了,半晌才回转身坐下,指着俞成周的手指都有点发颤,她真是用尽了两世所有的气力,才忍住没有立刻扑上去开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