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在!”蓝松猛地惊醒过来就听到宋云在喊他,忙一咕噜爬起来。他本是被傅焱承揽在身上,这一动作,傅焱承也睁开了眼睛,扭头便见宋云茫然地盯着窗子的方向。
“怎么了?”傅焱承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一边问一边站起身。
蓝松已经坐在床榻边,他觉得宋云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便道:“公子,你,你口渴吗,我去取些水来吧。”
他方站起身,却听宋云喃喃道:“天是不是亮了。”
“亮了?它不是亮得很显然吗?”傅焱承望了眼窗外花树上点点晶亮的晨光,随口答道。
蓝松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宋云始终朝向窗外的空洞无神的眼睛,见她慢慢抬起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皱着眉晃了晃,见她茫然的眼睛里渐渐动容,渐渐慌乱起来。
“公子?”蓝松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天已经亮了,可我为什么看不见自己的手?”
傅焱承也愣住了。半晌他才慢慢走过去,无声地伸手在宋云眼前挥了挥,那双清澈的眼睛始终毫无焦点,仿若一池失去了光彩的黑潭。
傅焱承与蓝松对视一眼,他皱紧了眉,低声道:“去叫程姑娘。”
蓝松点点头,飞也似的奔出了门。
“我这是……瞎了吗?”
宋云的眼睛在屋内缓缓移动,可所有她往日没有认真瞧过的每一寸地方,如今都被黑暗无情吞噬,即便她努力睁大了眼睛,也再瞧不出一丝儿光亮。
她慢慢从床上站起来,她开始一寸寸摸过去,只凭着脑中留下的模糊遥远的轮廓,一寸寸摸过去。
傅焱承赶紧上前就要扶住她,却被她抽出了手。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唇动了许久,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只能跟在她身侧,她挪一步,他也挪一步。
无边的黑暗中,路是那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宋云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前方还有多远,只是记得这是门口的方向,是通往广阔光亮的方向。
脚下的每一步都很重,她似乎终于走到了门口,因为她感觉到似乎有一种暖而柔的东西洒在她的手上、身上。那是阳光。
她伸出手几步跨过去,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就要向前跌倒,幸好一双手及时接住了她。
“公子。”
是田易安的声音。他冷清的声音此刻有些许颤抖:“回去休息吧,你无事的,程姑娘很快便来了。”
身后有人生接道:“云舟,回去吧,你不会……不会的。或许只是昨晚饮的酒多了些,许是那些事情压在你里重了些,休息两日定就好了。”
宋云重新站好,对着前方黑暗冷冷说道:“让开。”
田易安沉默了片刻,侧身推开。
宋云走到院子里。整个人沐浴在清晨暖融融的阳光下。她一语不发地站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一双眼睛沉沉地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声响亮的“公子”传来,她才眨了眨眼,慢慢转身。
来人一路呼呼哧哧直跑到她身边。
“公子,程姑娘回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原来程苓一早便去后山采药去了。
蓝松扶着宋云在石桌旁坐下,程苓也一路跑进了院子,跑到了宋云面前。
这一次,她摸着宋云的脉,皱眉良久。她看了看宋云的眼睛,又检查了头部,都是无任何损伤的。
她终于回过头,看向一旁满目忧急的傅焱承。
“怎么样?”他急忙问道。
“你们昨晚除了喝酒,究竟还说了什么?她身上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心神受损,气血郁滞,却不足以会如此啊。”
“……”傅焱承这时也有些明白了,沉默了片刻,才轻叹道:“是她幼年的一些往事。她此次便是让陈君瑞去查明了一些真相,她,是一时承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一时受了太重的打击……”
“那就是了。”程苓点点头,“她这次回来,我就见她眉目间忧思沉重,又了极大打击,大悲大怒间急火攻心,以致暂时失明。”她又转头看向呆滞的宋云,柔声道:“放心吧,我去配些药,你好生调养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慢慢看见的。”
宋云此刻仿佛光亮与声音一齐失去了,只是呆呆坐着,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蓝松突然拉了傅焱承的衣袖,红着眼睛问傅焱承:“究竟是什么事?公子她一直都是好好的啊,她为什么会受到极大的打击?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公子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傅焱承却垂着眼睛,只是摇头。那样的真相,他要怎么说出来?
宋云早在接手落胭留下的所有店铺、情报组织时,便派人寻到傅焱承和陈君瑞,并将他们和当时梦川迁出的一些老幼一起接到了安远村。她那时便已对两人表明了自己宋氏子孙的身份。这次离开元武军营她便给陈君瑞去了信,让他去寻找跟在梦川郡守季明武身边几十年的副将,杨忠。
是以此时屋内众人,只有傅焱承与陈君瑞知晓她心中此刻痛苦的一切。
陈君瑞看了眼傅焱承,对蓝松道:“行了,他心里也够苦了,你就别问了。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无用,平添伤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