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宋云看着被冷水浸透的女人，一抬手，身后一双纤细的手忙将她手上的空盆接了过去。

地上的女人显然惊了一下，怒目抬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身上刚刚燃起的火焰瞬时又消了下去，眼神中似乎闪过一抹怨怼，但很快便垂下眸子，似一滩烂泥般软倒回去。

“你就准备守着这间屋子等死了是吧？”

宋云声音冰冷，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回应。

“好，既然如此，那你不该待在这里，你应该去云中山上，去死在他的墓前，而非日日这里酒气熏天，脏了他生前所居。”

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苍白的指尖扣入地板，片刻响起微微的哀泣声。

宋云却冷眼看着，听着她的哭声由小变大，又由强转弱，她蹲下身扶住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你的命是他给的，他若想见到你这样，当初便不会救你。飞雨，不要让他失望。落胭他是与三月姐姐在一起了，他会很好。他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他把所有一切交给我，我就会照顾你，保你一生安乐。但你若自己一心寻死，那谁也帮不了你。你死后，他只怕也不愿见到这样的你。”

“我何尝不知道。可我，又如何不心痛。”飞雨慢慢抬起头，红肿的眼睛仍泪光盈盈，衬得那哀痛也更加凄婉。

“我知道，我都知道。”宋云轻轻抱着她，抱着这纤弱的仿佛稍用些力便能轻易折断的身体。

告知她落胭的死讯，只是短短几日，人就成了这幅样子。她不过亦是痛失所爱之人。宋云明白那种苦，那种痛，就好像世间所有颜色一刹那苍白，生存的所有意义顷刻被抽离，有哪个人会不撕心裂肺呢？

她懂，可她现在必须要让飞雨迅速站起来。因为她没时间了。智简已在催促她了。

那日她将落胭与三月在云中山安葬，接着便去找易安，那里仍没有俞成周半分的消息，她如今却似麻木了，带着易安又迅速回到梦川去了饮柳斋找到了飞雨。她把墨玉令牌给飞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抽了魂。

飞雨无法接受落胭的死讯，凄冷的雨夜里疯狂地爬上云中山，她甚至要掘开坟墓亲眼看一看，被跟来的宋云一巴掌甩在地上。

回来之后，她就成了这幅模样，日日躺在这间厢房，酗酒度日。

而易安则在落胭的墓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回来之后一声不吭，日日跟在宋云左右。

落胭对他恩同再造，一腔恩情未报，却永远没了机会，大约也只能守着这个世上，落胭还唯一在意的人了吧。

田易安虽然性子冷，但身为徒弟，跟在落胭身边日久，他多少也看得出，落胭对季云舟，不，现在应该说是宋云。他对她，很不一样，他总说，她让他有一种熟悉的安心的感觉。田易安不懂那是什么感觉，但他明白，师父是在意她的。

宋云抱着怀中抽泣不已的女子，心中亦是生疼生疼的，她又想起安葬落胭的那一日，在他衣袖中摸到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木头所制的小圆球，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宋云用有些发颤的手轻轻一旋，那圆球瞬间绽开，竟是一朵玫瑰花。

那一刻，她如遭雷击。

那一刻，似乎有很多东西重重砸进她的心里。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落胭送她的那一朵玫瑰花。

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连接在一起，但却连不起来。

她找到飞雨后，第一件事便是问她自己送给她的玫瑰球，当看到飞雨自房中匣子里取出那个带着流苏的玫瑰球，宋云怔住了。

落胭的玫瑰球是谁送的？难道是三月？可这玫瑰球明明是她自己琢磨出来。她又想起奇兵秘药，那书里记载的所有兵器制法，她只看一遍就已娴熟，她本以为是自己与三月同来自一个地方，本以为是自己足够聪明灵透，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模糊觉得，那些东西，似乎她一早就会。

似乎是在什么地方，一双纤细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一个轻柔的女声慢慢指点着她……

难道说，她见过三月？可她看到三月尸体，听到三月的名字时，却为何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难道是前世？难道她见到的是，真正的三月？

可为何她却记不清那个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