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舟一把抱起宁南歌,浓黑的血液已经开始自他的口鼻流出。
她只是拿袖子不停地擦去他嘴角的黑血,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季云舟,解药呢,解药呢?拿出来啊……”那灰衫少年揪着季云舟的衣襟,一声声竟似带着哭腔。
季云舟紧紧抱着宁南歌,声音低弱颤抖:“没有解药,我没有解药啊,我并没有配制解药……”
旁侧俞青阳已解决了那两人,回身来一脚踹开灰衫少年,皱眉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见他目光凌乱,只是看着宁南歌那边,俞青阳上前一把揭掉了他的面巾。
“你……”
俞青阳一愣,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
“小知?”季云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俞青阳这才想起来,似乎在季府时曾见过他一面。
小知,便是当初在云里院中,照顾宁南歌的一个小厮。
季云舟唇色苍白,她垂眸看了眼宁南歌,又抬眼望着前方跪在地上的小知,泛红的眼眶中已染了湿意,“……为什么?”
“为什么?”小知轻轻喃了一句,看着季云舟,凄然一笑道:“因为我要保护南歌公子啊,你强行将他扣在府中那日,不是告诉我,要仔细照顾,要保护好公子吗。”
“其实,那并非我第一次见到南歌公子。我虽是跟着爹在府中喂马,可闲暇时总会找些书来看。那些书,都是南歌公子给我的。他那时,还在书院教书,他本来可以很好的,”
他说到这里,血红的眸子朝向季云舟,带着满腔愤恨,道:“都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自那一日起,他脸上再也没了笑容。我刚开始以为,他只是恨你,可后来我突然发现,他,他竟不知何时,将你念在嘴上,放在心上。
“为什么,你这样对他,他却眼中只看见你一人,甚至,还为你亲手去种菜,说想和你有很长很长未来。可我知道,你根本不曾真的在意过他,你不过喜欢公子的相貌罢了,你根本不了解他,你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你的喜好一清二楚。我不能让公子受伤啊……”
季云舟眸色复杂,打断他道:“所以,杏儿的事情,是你陷害他的?”
“呵呵,对啊。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公子看清你,就可以让他死心了。可没想到,他却早已,将你深深植在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斩不断……”
季云舟闭了闭眼,只最后说了句:“秦知!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今年也才只有十五岁。
季云舟没再说什么,只是扔了把匕首给他,便不再看他。她用力抱起宁南歌,将他放在自己怀中。
“阿南,我带你回家。”
季云舟雇了马车,与俞青阳一起带着宁南歌去梦川。
她知道,他也不喜欢雍都。
一路上她用了最好的药材,也只是拼命帮他续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季云舟不停地俯身在他耳边唱着这首歌,这首他们一起赏月时,她曾唱给他的歌,那次也是他难得对她笑,他说他很喜欢。
“就快到家了。我带你回云里院,我们的青瓜已经长成了,我知道你很累,我来亲手做给你吃,等你以后好了,下次再由你做给我吃。”
马车里,俞青阳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听着季云舟附在他耳边一句又一句地说着,听着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听着她无声的落泪。
宁南歌努力地撑着自己的精神,生怕漏过她的每一句话。他可以听得到,她说的每一句话,却再也无力张口回应。
他只是努力扯着嘴角,努力给她微笑,他希望他给她最后的样子,是笑着的。他此生只悔一件事,便是那时在云里院中,总是对她冷脸以对,竟不曾好好跟她吃过一顿饭。
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梦川了。
可宁南歌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回到梦川城,没能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没能回到那个有他亲手栽下的青瓜的地方。
季云舟是在五日后,捧着一坛骨灰回到云里院。她把他埋在了他亲手植下的青瓜树下。她就盘腿坐在青瓜树的旁侧,眼前似乎还是那个午后,他蹲在这里忙活着,手上脸上,都沾了泥土。
她轻轻地喊他,他一回眸,阳光正好洒在他白净的脸上,他浅浅地笑着,他说:我种下了青瓜,等来年,就可以亲手做给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