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一个字如同泣血一般，顾宁缓缓道。

“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是一个傀儡！是你们的傀儡！我要活成你期望的样子！我要活成爸妈期望的样子！但是你们做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考虑过，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话音一落，便是满室的寂静。

“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顾俊沙哑的声音，不是很有底气的响了起来。

顾宁苦笑着摇了摇头：“顾俊，你还是没有明白。”

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

夜晚的航班，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

顾宁没有丝毫的睡意，即便他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没有睡过了，睁着不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窗外。

黑，一如既往的黑。

除了黑，基本上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飞机起飞时的失重感，让顾宁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就会如此而去，但是很快飞机就平稳了。

三个小时过去的很快，但在顾宁看来，却异常的缓慢。

原以为，离开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放纵，也原以为，此生还有和韩诺心平气和见面的机会。

现在却……

飞机落地的时候，顾宁在机场意外的看到了韩诺的身影。

韩诺的眉宇之间充满了疲惫，在看见顾宁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其实你完全不用来的，既然已经来了，就暂时住在我哪里吧。”

说这话的时候，韩诺没有丝毫的别扭，坦然的就像是在和许久不见地好朋友聊天一样。

顾宁吞了吞口水，看着韩诺，略微有些心虚地问：“阿姨呢？已经……”

“恩。”韩诺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除了整个人有些疲惫意外，“已经都弄好了，墓地也已经选好了，你只能去上柱香了。”

“恩。”顾宁失落地应了一声，步子缓了缓，才挣扎着开口，“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诺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顾宁：“你……走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勉强的撑了一段时间，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那我妈……”顾宁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被黏住了，实在没有办法开口。

韩诺对顾宁笑了笑：“放心吧，其实方式我妈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的，也算是巧合，你回去对阿姨说，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顾宁这才舔了舔唇：“对不起。”

仔细的回顾他和韩诺的这一场恋情，似乎韩诺一直在为他的莽撞行为买单。

“不用说对不起。”韩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顾宁静静地跟在韩诺的身后，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如果当初……我说清楚了，大概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顾宁非常的自责。

韩诺摇了摇头，失笑一声：“一样的，顾宁。太累了，后续所有的疗程，你没有见到。我妈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吃也吃不下去，眼睛逐渐的看不见人了。

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总是喊疼。而意识清醒的时候，又总是安慰我。其实离开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顾宁张了张口，心疼地看着韩诺：“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陪我两天吧。”韩诺伸手拦住了一辆车，替顾宁打开了车门，缓缓地说，“我觉得世界就剩下我自己了，有你在，我还有一些依靠。”

顾宁的喉咙紧了紧，那一句复合的话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好。”他的嗓子发干。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去给韩妈妈上香的事情只能拖一拖了，而顾宁这一晚便住在了韩诺的家里，和韩诺睡在一个房间。

“这几天，我还会有错觉，感觉我妈还在。”韩诺卷缩在顾宁的怀里，闭着眼睛说，“房间里似乎还有她的温度，我常常听到卧室里传来她的咳嗽声。”

顾宁紧紧地抱着韩诺，始终安静的扮演者一个树洞的角色。

“某一天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习惯的走近厨房里，喊了一声妈，久久的没有听到回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真的已经不在了。”韩诺的语气非常的平静。

平静到顾宁非常的心疼，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

“她盖着白布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到她进入火化炉里，我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似乎躺在那里的始终是一个陌生人。可就在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此后余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时间会给你某种错觉，就好像那些原本离开的人似乎还在世一样。

但直到某一个时刻，你会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彻底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