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以前的眼神清亮，神采飞扬。此时此刻的寒月，在经受了无数折磨后，眼神早已变得呆滞浑浊。

“阿爹……娘亲……”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嗫嚅着嘴唇。

七护法在看清楚寒月的那一瞬间，眼眶骤然一红。

母女连心，她几乎快要痛得晕厥过去。

她的月儿，她的女儿！

*

人族最顶尖的宗门长老们，魔族最高高在上的魔主和魔主夫人。

一旦相遇，针锋相对的交起手来，是必然之事。

这一场人魔大战，在往后的传说中，后人皆知，此次魔族陨了魔主和魔主夫人。同时，人族也损失惨重！

无人可知，双方交手的时候如何惨烈！

也无人可知，那些宗门长老们以多欺少时，手段是如何的不光彩！

只知道，最终邪不能胜正，魔族的魔主和魔主夫人，终究还是死在了各个宗门长老的围剿之下。

据说，这赤羽魔主及其夫人的内丹，皆只有一半。

却战死了不下三十个宗门顶尖长老，气得各个宗门将其夫妇二人曝尸半月，再将皮剥下，送去魔族。

据说，还是护国寺的德真圣僧亲自动手，在了结了魔主赤羽。

德真圣僧，真乃人族实力第一强者！

据说，虎毒都不食子，可那魔主赤羽比虎还毒！

临死之前，还试图靠近魔族大公主，想要将其一掌击毙。只可惜，目的未能达成。

寒月看着为她被上百个人族顶尖长老围剿的爹娘，只觉得肝胆俱裂。

费尽所有的力气，才将干哑的喉咙打开，拼命喊道——

“阿爹！”

“娘亲！”

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横流，她脸上也全是溃烂的伤口，哭起来都疼。

“走啊！”喉咙里的血腥味一股一股往上涌，每喊一句，都喷出一股血沫，“你们走啊！”

到最后，呛出来的血沫将整个喉咙堵住，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低哑声音。

“走……”

“走啊……”

她独自前来跟修齐同生共死，她不后悔。可她不想连累爹娘！

眼睁睁看着她阿爹胸膛上被人挖出一个窟窿，眼睁睁看着娘亲身负重伤身子滑下去，眼睁睁看着阿爹朝她扑过来的时候，被掀飞出去……

寒月几欲疯狂。

拼了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她想要离阿爹和娘亲，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终究，只是徒劳……

她始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阿爹和娘亲跌落后，再也没爬起来过。

那些宗门顶尖长老们，如过江之鲫似的，朝着她阿爹和娘亲涌过去，还仰天哈哈大笑，“地魔的魔丹，老夫要看看地魔的魔丹有何独特之处！”

在那一刻，心若死灰，彻底绝望。

她害死了阿爹和娘亲，是她害死的。

阿爹和娘亲是因为她死的。

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

拼命挣扎，束缚她的缚魔绳直接一根一根勒进她的肉里，肋得她鲜血淋漓，可她都好像感受不到似的……

——‘师父，我想去看一眼她。’

道昌长老身后，是刚从牢笼里被放出来的修齐。收拾干净了一身，却低垂着头，阴郁得很，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阳光。

道昌斜眼看他，“怎么，又犯糊涂了？”

他可是看在，修齐主动认错悔过的份上，才舍下一张老脸，将人放出来的。若是他不争气，再次犯糊涂的话，可就别怪他不念师徒之情了！

修齐只是拿着纸笔，写道，‘毕竟夫妻一场，只是想看一眼，告诉她我已认错悔过，了却这段孽缘而已。’

他这态度，道昌觉得很满意。

的确，了却这段孽缘也不错。面对面一刀两断，这样以后在修炼路上，也不至于成为心魔。

“为师可警告你，别试图做什么傻事，想将人救出去。你看看这周遭，就知道是痴心妄想。”

修齐写道，‘是，师父。’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魔主赤羽及其夫人身上的时候，修齐一步一步朝着寒月走去……

——“我我我我叫…修修齐！你叫…叫什么？”

——“寒寒寒月啊，我我……想跟你做…做朋朋…朋友，好好…不好？”

——“月月，我我我虽然磕磕磕…巴，但，我我会……对你……好！”

明明隔得不远，可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交织着。

终于，他在寒月跟前站定。

伸出手，温柔至极地帮寒月将发丝撩到耳后。

又掏出帕子来，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污垢擦干净。

寒月的泪一直在不断往下坠，哭得他心都疼了。

可他舌头没了，连安慰她，让她别哭，都说不出来。

月月，别哭啊，别伤心了……

突然，修齐想到了些什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缕绑在一块的青丝来。放到寒月眼前，冲她挥了挥。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他说他知道错了，说他后悔了，其实是骗师父的。

他已经答应了寒月，这辈子、下辈子，还有往后的生生世世，都要跟她在一起。男子汉大丈夫，对自己心爱的人，当然要一言九鼎，怎么可能食言呢？

他只是想……

见寒月，不让她受更多的苦而已。

要是他不愿意妥协，可能这辈子，连见寒月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修齐轻轻抚着寒月的脸颊，眼神缱绻爱恋和绝望。

道昌无意中瞧见修齐手中寒光一闪的时候，心中大呼一声不好，然而没有来得及阻止。

修齐就已经将一柄匕首法器，直直扎在了寒月心口上！

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心痛么？

心痛，痛不欲生！

后悔么？

不后悔！

正因为知道，用在他身上的那些手段，有多么折磨人，所以他才不愿意寒月也受这种苦。

但凡有一丝希望，在经受了这些苦难之后，寒月能够活下来，他都不会选择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没有希望！

没有一丁点的希望！

宗门既然抓住了她，就不会选择放虎归山。只会一次又一次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将她折磨得彻底没有生机，而后让她死去。

她是他最爱的人啊，是他的命啊！

可最终，却是他亲手杀了她！

不过没有关系，他会陪着她！

生生世世都陪着她……

修齐将匕首对准自己心口的位置，毫不犹豫扎下去，连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