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公子正欲出府迎客,快走到了门前,便是瞧着一位身穿着盔甲的军爷直冲冲朝他走来。
缓了缓神儿,觉得这男子样貌有些眼熟,不由多瞧了几眼。
谁知那男子也不动了,杵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陆之辰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唐突,刚想笑着上前招呼,却被跟前的这位军爷断了话。
“瞅个屁...”男子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噪。
陆之辰怔住,谁给他的胆子这么...
可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老三!”
又是不耐烦的一声吆喝。
他缓过神儿,试探着张了张嘴,“二哥?”
男子将头盔摘下,冲着陆三公子的有些消瘦的胸膛给了一拳,爽朗大笑,“你小子还是这么弱...”
这位军爷正是一年前离家从军的陆二哥,陆之沐。
陆三公子无力扶额望天,心道:这莽夫归家怎么先拿他开涮了...
可到底是兄弟情深,两人也是嘘寒问暖了好一阵。
“二哥,你这一走这么长时间,二嫂...百里掌柜也是一番好等,你也不必去后院凑热闹了,赶紧去望月楼瞧瞧人家吧!”陆三公子揉着有些发疼的胸口,颤巍巍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回廊。
陆之沐难得归家也想图个清净,“好,我去瞧瞧她,父亲那儿你先替我打个招呼。”
百里尧同他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也是都彼此惦记着。
陆三少出了府门,见着外头有一行人,正傻不愣登瞧着他家牌匾看。
“敢问到访的是哪家贵客?”
魏峒似听见有人跟他说话,垂下头,神色有些焉焉:“魏家...”
不等他说完,陆三少便把脸给沉了下来,身子轻侧,“前头一直走,顶到头往右边拐,要是看见个小厮就问他海棠苑怎么走,要是没看见...您就打道回府吧!”
话落,抻手吊儿郎当掏了掏耳朵,还对着他们一吹。
您瞧瞧,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
魏峒心里头虽然恼火,可是想着刚进去那位的陆家人对他已是没什么好脾气,若是在得罪一个...
忍下怒意,硬扯着嘴咧开一条缝,还是带着小厮进了府门。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陆三少撇嘴,要不是自家小妹早有嘱咐,让今日对魏家人得客客气气的,他刚才袖子一撸,就准备泼夫骂街了。
他想的出神,没听见有人喊他。
“哎,你去给这两匹马放到马厩去!”
苏婉婉骑着一头雄姿勃勃的棕髯骏马停在陆国公府门前,手中还牵着两条栓马的绳子。
她本该来早些,可这三匹汗血宝马实在难驯服,便就多耽搁了些时辰。
门口男子没理,她又如河东狮般吆喝了一声,“嘿,跟你说话呢!”
陆之辰被她吓的一机灵,语气有些气冲冲,“小屁孩儿,我们这儿不买马,你去别家问去!”
他瞧着苏婉婉身骑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两匹,误把她当成了马贩子。
“小屁孩?”
苏婉婉眯了眯眼,舔舔嘴唇,手情不自攥成拳。
是跟前这位男人太飘,还是她苏婉婉提不动刀?
阿禄解手回来,碰巧听见两人对话,赶紧上前拽过自家少爷嘀咕,“三少您是疯了么?这位是苏姑娘!”
陆之辰犯迷糊,“哪个苏?”
他不认识京中有“苏”姓的人家。
阿禄瞧见马鞍上,一袭黑色劲装的女子脸色阴沉,他有种想撞晕在这红漆门上的冲动。
咬紧了牙关,用着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把话给硬生生挤出来,“小姐闺阁之友...小疯子苏婉婉...”
这威名赫赫的人物,谁能不知?
陆之辰呼吸一窒,拍了拍衣袍,显得玉树临风走上前,“苏姑娘风姿绰约,能驾临我...”
这脸变得,怎一个“快”字形容!
苏婉婉利落得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阿禄,又指了指身旁一直啰嗦着拍她马屁的人,“能不能给这泼皮猴也关到马厩去?”
阿禄脸上一阵抽搐:他想,可没胆子。
二人一前一后迈过了门槛儿。
“苏姑娘,您还不知道路怎么走呢吧?”
“我有嘴,会问!”
“听说,您跟我小妹关系甚好?”
“唉...苏姑娘...”
“啪!”清脆的鞭声一响,阿禄耳根子瞬间清净了。
海棠苑,众宾皆是入席。
陆子虞虚搀扶着沈岚在一众官眷里面应酬。
沈岚出身书香门第,算不得高门大户,可这气质拿捏的甚好,与些贵眷搭话不卑不亢,倒是让人意外。
“陆夫人这皮肤是做何保养的?赶明我也让人去捣腾试试...”
“也没怎么仔细,就是去了暮苍斋拿了几罐珍珠膏,日夜涂抹就成。”
“瞧着细皮嫩肉的,陆国公怎能不怜爱,我也得拿些回去试试...”
陆子虞笑吟吟接过话茬,“夫人们也不必等空日子了,前些日我早让丫鬟多拿了些珍珠膏,就想着今日孝敬给诸位,等会儿宴席散去就让人给呈上来。”
官眷们听之皆是欣喜,对这陆家也是多了些认可。
而暮苍斋这名声已是不知不觉散得更深了些。
“几”字湖对岸,男客宴席。
一些官僚大臣不敢想,小小的一处府宴,竟然能请得动九皇子。
难怪这陆国公府到了京城顺风顺水,原来是有贵人庇护。
其实陆瑾延心里也是打鼓,没料想到九皇子能来赏光,毕竟他连请帖都没递...
“诸位大人不必拘束!”瀛夙笑抬起茶盏,饮下。
都是官场上久经风霜的,早已是能看出九皇子有意无意来给陆国公府撑腰,为人臣子,这面子怎能不给。
小厮们添茶,众人也是含笑作陪,对陆国公府更是客气三分。
瀛夙蹙了蹙眉,唤着茯筠又添了一盏茶。
茶汤金澄澄的,泛着浓香。
席案上,他留心诸人茶盏里的汤色皆赤红透褐,唯有他不同。
自己茶盏里的,是他喜欢品的武夷肉桂...
这茶平日里用着都是泛苦,可今日却例外了。
她竟然...记得他的喜好...
瀛夙的唇间,不着痕迹轻勾起了一丝笑意,挥袖,将茶盏里的汤水饮尽...甘之如饴...
陆国公府的红漆木门轻阖,海棠苑里的戏也是要开始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