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夙话刚说出口,百官皆是震骇茫然地望着他。
九皇子这是疯了不成?
右相已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若这个时候再逞口舌之能,难保右相真会一时想不开,拉着他们做了垫背,一同和京城同归于尽。
“九...九皇子,这话可不能乱讲!”
“是啊。我等家中还有妻小老母,若是这火雷一燃...”
“还请九皇子再想想办法,千万不要让右相燃了火雷。”
“...”
百官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朝阳殿外哄声闹开。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人群中响起了一道从容不迫的声音,“九皇子是仁义君子,绝不会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左相李阙淡然站在原地,那面上根本无半分慌张之色,好似王渝州刚才说的火雷,不过就是些烟花炮仗罢了。
殿外百官被李阙这么一点,都是静静缓过神来,低眉思忖着李阙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想想也是。
九皇子何许人也,那是将百姓性命看得尤为重要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南疆战事之时,亲自带兵出征。
虽然眼下还弄不明白,为何当初会有九皇子战死南疆的讯息传来,可既然人回来了,还能入宫平乱,定是有恃无恐,身上备足了应付右相的手段!
文武百官能听得清李阙的话,王渝州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他狠狠拧着眉头,看向瀛夙的目光多了几分阴沉和不安。
难不成,这小子身上还真备有后招?还是说,他在故弄玄虚,只不过是想吓唬自己乖乖束手就擒?
王渝州死死盯着瀛夙。
半晌,声音略有些阴哑道,“九皇子,本相在京中布下的可是火雷,并非是什么烟花爆竹!”
瀛夙挑了挑眉,“本殿未聋,自是刚才听清了右相所说的话。”
王渝州攥着手中的东西不由一颤,声音倏然拔高了几个调,尖锐嘶吼道,“你可真是要逼我不成?全京还有数万百姓,难道九皇子为了把我一人闭上绝路,就要将全城百姓们的生死视若鸿毛?”
这会儿,王渝州心里有些临近崩溃边缘了。
他不知道瀛夙为何无法被火雷给震慑住,可火雷是他能逃生的唯一一张底牌,只要能活着出了京城,他还可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这么些年,他早就把京中的势力暗暗分散到各个地方,东瀛遍地都是他的耳目,难道做不成右相,他就夺不了权,篡不了位了?
可眼前的九皇子,像是故意跟他杠上了,纵使听闻“火雷”二字,也不为所动,仍是一副孤高如月的姿态。
那胸有成竹,瞧得让人恨意不绝!
“右相不是打算燃了火雷?”瀛夙勾唇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还是赶紧着些吧,外头倒也怪冷,别让诸位大人们着了凉。”
王渝州额头上渐渐生出了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两侧而流。
他像是一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眼中又恨又怕。
“你以为,老夫真不敢燃了火雷?”王渝州鼻息喘着粗气,嘴里的话,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右相敢不敢,本殿不知...”瀛夙双目定定审视着王渝州,眼风落在人身上,好似又能穿过骨子里,“可是本殿敢!不如本殿来替右相燃了那七千桶火雷?”
王渝州瞳孔一缩。
不等他作何反应,陆之沐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那炮仗般大小的东西,高举至朝阳殿上空。
啾的一声响,空中炸开一朵白焰小花。
百官们下意识抱头乱窜,嘴中还发出惊吼的叫喊声。
空中响声落下,本该出现的毁天灭地之势,竟然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王渝州嘴唇蠕了几下,麻木之意渗透骨髓。
怎会...
他震颚呆呆的看向瀛夙,眼中尽是不解。
“看来是天要亡你。这七千多桶的火雷,便是连半桶都没燃了起来。”瀛夙弯唇一笑,挥袖命金吾卫带上一人,“不知这位大人,右相可是瞧着面熟得很?”
被拖拽上朝阳殿的人,一身破旧的褐色官袍,发髻蓬乱遮住了满面污垢血迹。
这人王渝州太过熟悉。
那是他布在京中多年的暗桩,亦是保管自己最后一张底牌的人。
“常辽?”王渝州脸上青筋暴怒,扯着脖子朝地上那狼狈的人影嘶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该在这儿啊——”
最后一句话,是王渝州怒红着脸,蹦起来喊的。
若是常辽没被抓获,他兴许还会怀疑九皇子不过是虚张声势,只是想逼迫他乖乖认命。可如今他看到了常辽,更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右相,是下官对不住您,是下官误了您!”常辽气息微弱,艰难朝着王渝州爬了过去。
他一边爬,嘴中还不停往外涌着血。
刚才陆之沐带金吾卫拿人抓脏之时,常辽的嘴太过硬,无论如何都不肯将王渝州藏了火雷的地方告诉他。
可到底也算性子忠勇,是一条汉子。
陆之沐本该一刀将他给除掉,想了想还是下不了手,干脆把人给带了过来,让他好好再同王渝州见上一面。
“火雷呐?我不是让你死死守着火雷么?”王渝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也迸射出一股子猩红怒火。
那是走投无路的模样,更是了无生机的死意。
常辽像是一座黑铁大山,正缓缓朝着王渝州挪过去,他浑身散出悲怆的气息,声泪俱下。
“看样子,右相的最后一张底牌也是用尽了。”瀛夙凌冽的声音飘飘朝着王渝州拂了过去,像是催命符,惹得人不由心神僵颤。
王渝州如同地狱恶鬼死死瞪着瀛夙。
他抬手将瀛钊给撂在一旁,似是急切想同瀛钊赶紧撇干净关系。
正是打算放弃反抗之时,久不作声的王皇后倏然启唇冷道,“放他们走!”
“为何要放?”瀛夙朝她看了过去。
王皇后风韵犹存的面容之上,这会儿携了一股子阴狠的戾气,“为何?”
她凤目看向朝阳殿侧的一旁,狞笑着嗤道,“姜贤,将那老东西给本宫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