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看到贵妃进来，皱眉一整天的皇帝终于难得舒展了眉头，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爱妃你来了。”

卢贵妃拎着食盒上前，先将盒子放在旁边的食案上，又将里头的梨汤、点心，还有参汤等物逐一取出摆放好，这才走到书案边，伸手将皇帝搀扶起来。

“陛下累了一天，妾身若是不来，只怕您还记不得休息呢！朝政虽然不可懈怠，但陛下您的龙体才是重中之重。”

周帝由着她搀扶，一路随贵妃的牵引，在软榻边坐下，按着眉心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些只拿俸禄不干事的臣子，若是有爱妃一半的体贴懂事，朕也不至于日日被他们气成这样！一个个的，交代下去的事情办不好，却总爱在朕面前念来念去的唠叨，真是一群废物！”

“陛下~说了让您别生气的。既是他们的错，这气可不该您来受。不然气坏了身体，妾身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卢贵妃端起食案上盛着梨汤的玉色瓷碗上前：“这是臣妾刚熬好的梨汤，陛下趁热喝，润润肺，也降降火。”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体贴的人儿了。”周帝接过瓷碗，将里面温热的梨汤一饮而尽，“每日都要你亲自熬汤，真是苦了爱妃你了。”

“只要为了陛下好，妾身一点都不觉得苦呢！”

卢贵妃将碗放好，而后走到皇帝身后，玉葱般的手指抚上周帝两侧鬓角，在太阳穴处轻轻揉按，“妾身为您按一按，陛下正好趁机好好歇歇，朝政容后再想。”

卢贵妃的按摩手法，是专程跟太医院的太医学了的，所以按了没多久，周帝心中那股燥郁之气和先前的头昏气闷，都散去不少。

闭眼感受着那份舒适，回想着这段时间来的种种，周帝再度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朕静下来的时候时常自省，忽然发觉朕这脾气，好像越来越差了。”

卢贵妃的手微微一抖，不过很快便继续揉按。

只听周帝继续道：“这几个月，朝中乱七八糟的事情，比以往一年还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到了一处，都赶着趟儿的烦朕。若不是爱妃你时时帮朕调养，又日日为朕按摩，朕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卢贵妃手上越发轻柔，声音也软糯糯的像是能挤出水来。

“只要陛下喜欢，臣妾便是一直为您按下去又何妨？只是如今看陛下这忧心忡忡的样子，妾身虽是想为陛下分忧，但还是盼着，陛下用不着妾身这手艺才好。您康健了，才是妾身的福气，也才是咱们大周百姓的福气。”

周帝闻言轻笑，抬手将卢贵妃的玉手握在掌中，微一用力，便抱了暖玉温香满怀。

埋首在卢贵妃脖颈，周帝笑着深吸一口气。

“有爱妃你，才是朕的福气啊！”

“陛下……”

嗔声渐起，周恒悄无声息的退出御书房，从外面将门关上，隔绝了屋外的初春料峭，与屋内的莺燕娇语。

-

宋辰时奉命孤身前往各州平乱的消息，很快在上都传开。

与此同时，邻近三月国试，从各地州府来上都赶考的学子，也遍布上都各处。

酒肆茶楼里的谈资，也一改风向，重新引回到那位只在众人口口相传中才出现过的前朝帝姬身上。

“都说是前朝余孽，但这位帝姬带着人劫富济贫，却比当地官府都要靠谱，百姓们在如今这样的灾年里，能吃一口饱饭，能穿一件暖衣，全靠这位公主殿下。”

“虽然这么说有些大不敬，但不得不说，那位帝姬是真的心存百姓。我们来的路上，有些匪患企图打着帝姬殿下的旗号逞凶劫财，却没想遇到真正的帝姬军，当场就被杀的片甲不留，连老巢都被剿了！朝廷I若是有这帝姬一半靠谱，咱们老百姓何止于此！”

“都知道是大不敬，你还这般浑说？这里是上都，不是你们乡下那小地方！被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罗刹们听到，这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咱们还要参加国试，你不怕被牵连，我还怕十年苦读成泡影呢！”

相较于寻常百姓，学子们更容易意气狂言，再加上酒足饭饱，自然少不了指点江山。

但再张扬狂妄，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所以狂言狂语说了几句，便悄无声息，重新论说起孔孟之道，闲谈起风月无边。

醉仙楼二楼，听完全程之后，天歌关上窗户，将屋内屋外隔绝。

寒山跟在她身后，回禀着近日得到的消息。

“那些冒名帝姬企图生事的人，已经被咱们悉数解决，如今各州府百姓手里的口粮，可以支撑至少一个月的光景，到时候春耕开始，一切便可逐渐步入正轨。”

“先前恐这些消息传入上都，我们都是先紧着距离上都远一点的州府，后来才处理近处，如今百姓们都念着帝姬的好，但消息也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朝廷耳中……”

天歌走到书案后坐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们如今这般明目张胆，皇帝要是没有听到消息，那才是怪事。不过周帝让宋辰时不带一兵一卒前去各州府，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平乱不带兵？那平个哪门子的乱！

自古以来，地方的兵权和朝廷的兵权都是彼此抗衡，以前是皇帝和藩王之间的对立牵扯，如今则变成皇帝和各州府府军大将之间的对立。

宋辰时虽是太尉，但去了地方上，哪怕手里有圣旨，只怕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远的不说，临安的潘炳涵之乱，西南的吴悠之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可是连皇帝身边最亲近的罗刹司的人都敢杀的！

想到这里，忽然一线光亮从天歌脑海中划过。

等等！

皇帝此次让宋辰时离开上都，莫不是为了借机收拢各州府的兵权？！

不带一兵一卒，只怕是为了故意让各州府轻视，行的乃是障眼法！

如此说来，这一出，可谓兵行险招——若顺利，宋辰时可顺利接管地方军权；若不顺利，只怕有性命之忧！

不对，若只是一州一地，不外乎这两种情况，可大周三十多个州府，一旦其中之一有乱，剩下的定会戒备，宋辰时莫说夺权，只怕会成为各州府军大将的众矢之的！

逼得急了，怕是各地起兵也都难说……

真到那时，整个天下，怕是都要乱了！

“寒山叔，你尽快通知下去，让我们的人主意隐藏，尤其是在宋辰时到了之后，切不可以帝姬军的身份再露面！若是宋辰时到了各州，只是要求各州府赈灾，那便罢了；若是他妄图夺走各州府军的军权……那便捆了他扣押起来！”

初来上都的这些日子，宋传祺对天歌颇有照顾，他去西南从军后，宋辰时夫妇更是对她多方关照。

旁的且不论，若是宋辰时真有性命之忧，她也该护他无虞。

可若是由着他听从皇命去夺地方兵权，引起天下动乱，天歌也做不到。

思来想去，还是将人直接绑了最省事。

寒山领了吩咐，又回禀起另一件事，只是这次，却有些欲言又止。

“先前公子吩咐，让查是谁在江南散布帝姬消息，也查出来了……”

【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