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离开了,那个她呆了十年的家,没有恋恋不舍的相送,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期待,有的,只是那些所谓的家人淡漠,甚至毫不在意的注目,而后转身,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琴小六其实早知道会这样,毕竟十年的冷漠,又怎会在最后关头有何不同?
不过,总是不甘呐,不管如何,她也是琴家人不是吗?
“··啊喂,你怎么又哭了?!真是~!虽然我能控制自己不受你的影响,但是,一直没法高兴起来的心情也是很糟糕的好伐~!你到底想怎样啊?!”
一朵在天空中悠悠,却又极速的白云上,黄衣童子痛苦的扶额哀嚎,在他身后,个头与他差不多,穿着一身鹅黄衣裙的纤弱女孩儿一脸怯怯,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的滚落下来;
“我,我控制,控制不住··”琴小六被黄衣童子的哀嚎吓了一跳,眼泪却是流的更加汹涌了,张口解释,却是磕磕绊绊的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真是服了你了~!最后一次了啊~!你要是再哭,我绝对会把你定住~!!绝对~!!”看着琴小六那胆怯的话都说不完整的模样,黄衣童子愈发抓狂,猛的就瞪向她,恶声恶气的吼道;
“··我,我尽,尽力··”琴小六不知是被震慑到还是哭完了,那眼泪突兀的就停了下来,而后在黄衣童子极为不善的注视着那再怎么哭都只是发红,从未红肿过的黑亮眸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而她的那句我尽力,却是让黄衣童子的脸直接黑了,在忿忿的瞪着怯怯的女孩儿一会儿后,最后只是愤然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了;
我尽力,这话琴小六这一路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结果每一次都憋不住,黄衣童子从最初的惊愕到无语,再到现在的烦躁强忍,对于琴小六那大部分都是莫名其妙就哭起来的节奏,他表示,等回去之后,绝对不再见她~!这哭包,不,这哭神果然还是适合有多远离多远~!
黄衣童子绷着小脸,再一次的又坚定了一遍远离琴小六的念头,而后只压下烦躁,加速往前飞去;
琴小六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儿,那一路的哭泣,其实除了开始的几次是因为琴家以及二夫人,到了后来,却几乎都是因为那未知的目的地;
黄衣童子去接她的时候,那主人赐名什么的,让她始终无法释怀,让原本以为十年后就能离开的期待,在那些话后瞬间冰冷,只变成了对于那感官已经不好的未知前方的恐惧和不可控的伤心;
没错,是伤心;她对前方的恐惧,是吓哭的;但是伤心,却是因为在路上,在她哭过几次后,没了耐心的黄衣童子气冲冲的一段话。
···
你哭够了没有?!我说那该死的混蛋这十年是怎么教养你的?!竟是养出了一个只会哭的家伙~!你看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哼~!要是早知道她不尽心,当初我就亲自教了~!何至于此~!真是~!气死我了~!她倒是完事儿带着儿子回魔界了~!就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还哭个P啊~!你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为什么哭的?!就不能消停点儿?!若是到时被主人知道你是这样的,你想死也别拖累我啊~!!
···
那是黄衣童子第一次对琴小六发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那怒气冲冲的话中透出的信息,不管是琴小六的母亲带着她哥回了她并不清楚是什么的魔界,还是最后那惹怒那未知的主人会死,都让琴小六震惊到了;
而后,让黄衣童子第一次后悔发飙,第一次在生出想死的情况出现了;
因为二夫人带儿子回魔界,本就羡慕嫉妒于她对儿子疼爱,虽不明白魔界是哪儿,但是,她从一出生就注定要离开,而她的母亲,在她离开后却是带着她的哥哥也走了,这让她就接受不了了,尤其是在她恐惧着要去的地方的时候,母亲竟是带着哥哥···
于是,那被翻出,十年的冷漠对待,十年的委屈,还有恐惧,彻底压不住的爆发了~!
那在平时随便的哭都能影响到周围人情绪,现在,那又委屈又伤心还有害怕,所有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让琴小六彻底失控了~!
那一天,悲伤的让人心碎的稚嫩哭声从天空一路飘过,如同病毒,一路行过的所有地域,均被那哭声影响,举国皆哀~!
而天空之上,原本愤怒无比的黄衣童子,在那一泪倾城的哭声响起的时候,也直接中了招~!
那在黄衣童子悠久的生命中,所有的悲伤事情,不管发生过的还是未曾发生过的,只要曾有过一丢丢苗头或者间接沾染过一点可能性的,都像是算总账一般,同时在他的神魂中爆发出来~!
止不住的悲伤,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黄衣童子第一次体验到了琴小六所说的控制不住自己是怎样一种感受~!
那次彻底的哭泣,持续了七天,七天所行路程,也带动了下方地面一条直线的哀伤之音,让整个澜域都震惊了~!
当七天之后,终于饿的撑不住,渴的撑不住,累的撑不住的琴小六直接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时候,那绵延了一路,最久的持续了七天的诡异举国哭泣的情况,也像是发生的时候那般,突兀就停止了;
而那一路的哀伤之音停下的时候,莫名悲痛欲绝的所有凡人,几乎全倒了;只剩下那些身强体壮的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坚定;
而早已注意着这些举国悲泣的诡异情况的澜域,在发现悲泣停止,并且倒了一茬茬的人的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去思考这几天的诡异情况是怎么回事,临近那些未被影响到的,在澜域稀少的仙人都被惊动的出面的指挥下,迅速开始了救援照顾~!
那是一次在很多年后,依旧在澜域流传的最诡异的‘国哭事件’,该事件因为仙人的出手干预,并未有死亡出现;不过,该事件发生的地域,影响到的地域所占之广,是澜域前所未有的~!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在那次以琴小六饿晕过去为结局的哭泣,让黄衣童子第一次体验到了哭的可怕之处,而对于琴小六是有缘人,却是再没有一点儿怀疑了;
这哭就能传染,而且在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凡人小孩儿的时候,竟是连他都无法抗拒的中了招~!若是她修行,甚至是成仙之后,那哭起来的威力···
黄衣童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画面太恐怖,他想回家~!
于是,在终于正视起琴小六‘有缘人’身份后,黄衣童子对她的态度端正了许多,即使是她那抽风一样随时会哭起来的见鬼情况,他也能忍耐着,即使是到了忍耐的边缘,也最多只是自己抓狂,而再没有多她发货;
天知道他每次想起自己控制不住的连续哭了七天七夜,哭的眼泪鼻涕口水一塌糊涂,心中被悲伤塞满的记忆时,那是悲从中来;
那种受罪而丢人的情况,还被澜域的仙人小崽子因为下方大量凡人国度举国皆哭惊动的追寻他的气息而来想询问看到了眼里;妥妥的丢人丢到家啊~!
每次一想到自己那时候的模样,还有那追过来的几个仙人小崽子那原本恭顺,而后惊呆了,最后强绷着冷静的迅速问询后飞快离开,而后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回去后会笑成什么样的黑历史;让他是恨的牙痒痒,却是连给自己‘报仇’都做不到的憋屈~!
一个是主人要是有缘人,一边儿是掌管九域之一秩序的仙人,都是不能动的存在,真是憋死仙了~!!!
就在这样一路哭,一路抓狂忍耐中,琴小六感觉飞了很久很久的时候,在下方的无尽白云的边缘尽头再次出现陆地的轮廓的时候,那黄衣童子终于了喜色,而琴小六也明白过来,目的地,应是要到了;
原本的恐惧,在一路哭,一路被骂中,似乎冲淡了许多,不过,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即使她明白着自己似乎是去做奴仆的样子,但是,当她明白那个看上去比她还小几岁的黄衣童子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仙人的时候,对于做仙人的奴仆,除了本能中的抵抗,至少面上是没有什么了;
那承载着他们的白云飞进了那块大陆的上空,琴小六顿时瞪圆了眼睛;
这一路上不是没有经过其他的陆地,但是每一个都基本只有他们在飞;而这个陆地,那一眼看去,天空中尽皆是飞着的人,不,仙人;而且,黄衣童子的神情松缓了许多,一路飞过,甚至还遇到相熟的仙人会热情的交谈几句,整个陆地的氛围都非常好,热情而妗贵着;
“这是,仙人的世界吗?··”琴小六眼巴巴的趴在软绵绵的白云边上,伸着脖子看着下方一闪而过的各种景色,忍不住喃喃说道;
“唔,差不多吧;在中部和下部,东胜神州的确可以称为仙人的地盘儿。”黄衣童子难得心情不错的回道,让趴着的琴小六不由抬头看他;
“东胜神州?”
“嗯,就是这片陆地的名字。”黄衣童子瞥了一眼似乎在发愣的琴小六说道;
“那,那我··琴家那个,是叫什么?”琴小六微微垂眸,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黄衣童子却是没有太注意这些,随口就说道;
“琴家那块大陆啊,那是澜域,是隶属于南膻部洲的,本身是属于下部九域之一;南膻部洲和东胜神州都是属于中部的四洲。”
“··哦。”琴小六有些发愣的看着黄衣童子,那些地名,还有中部下部,对于她完全陌生,而且,琴家所在,和她现在所在,即使她不太明白具体位置和距离,也知晓着它们之间的遥远;
其实,她为什么要问呢?那个不是一直想要离开的,冰冷的地方吗?明明···都已经不可能回去的啊··
在问完,得到答案,并且怔怔的想着好远啊的时候,琴小六突然又黯然下去,她刚刚好像不是她了,怎么竟会问那种问题?可是,知道这些后,为什么,又有点难过了呢···
“···琴,小,六~!!你丫想干嘛?!在这里是能随便哭的?!你——”
“嗯?!囚音?你是想做什么?这种无差别的音波···咦?这个凡人小丫头是——”就在琴小六又哭起来,而且那种无声的哭泣所散发出的无形哀伤力量,妥妥的在黄衣小童,也就是囚音惊到而后惊怒的低声凶人的时候,比那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啊~是力吽大仙啊~~~真是许久未见啊~~这个还请多担待啊,这丫头是第一次到东胜神州,胆子小的很,见谅见谅啊~~”囚音僵硬的转过身,正好看到了身后,那与他并驱着,一样站在一朵白云上,却是穿着一身有些怪异的朱红色麻衣,光着两条比正常人大腿还粗,格外长的古铜色臂膀的壮汉;而后立即露出笑容,和气无比的说道;
“嘿,嘿,囚音你别打岔~!我可不管你带着凡人还是什么,我问的是刚刚那奇怪的音波,似乎是她的哭声中的吧?她是凡人??”力吽不耐烦的打断了囚音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只瞪着那在他出现后就浑身僵硬,眼泪都吓回去的琴小六说道;
“这,这绝对是您误会了~!您看她真是一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能力~!”囚音急忙解释道,而力吽却是大眼一瞪;
“误会?!你的意思是某家感知错了?!”
“不敢不敢,这怎么会呢;不过,不过这真是,误会啊;您别发火儿,先听我说;这丫头虽然是个凡人,但是她却是有人要的,我这次离开东胜神州就是帮人去寻她的;您看这··”
力吽一瞪眼,囚音愈觉头疼了;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啊~!不过,头疼归头疼,把他劝走才是正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