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静被女儿吵醒, 但昨晚睡得好,把女儿抱起来哄,还在逗对方笑。
“#¥¥...”小家伙看着妈妈,轻轻吐着她的小舌头, 咿咿呀呀说着话。
“喝奶了。”苏静笑着一边摇了摇奶瓶, 另一边手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垫在她的下巴处, 小家伙动着手, 要去抓妈妈。
苏静一边喂着奶, 季淮也已经起床进了洗手间室,没一会, 一边刷牙一边走出来, 含糊不清道, “我一会要去公司,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一会李嫂会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让超市送过来让她做, 或者跟我说,我一会抽空就让超市送下食材。”
“我自己再看看, 你去上班吧。”苏静点头, 见女儿喝饱了,把奶瓶放在一边, 温柔替对方试擦嘴角。
她情绪状态好的时候, 会无比爱她,情绪糟糕也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她,也会很自责,压根无法控制自己。
“记得吃药。”季淮特意叮嘱。
苏静有些排斥, 没有吱声,或者说,不太愿意接受。
季淮怕又引起她多想,没有再继续,进去洗漱好,出来找衣服,一边找一边道,“小静,我蓝色那条衬衫去哪了?”
“那个柜子下。”苏静指了旁边的一个柜子,“第二个。”
他打开,衬衫被规规矩矩叠在里面,拿出来换上,又接着套上外套,出门时看向她,“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记得接。”
“回来时给我买点葡萄吧?我想吃。”她应下,又对他说。
孕期的时候吃了很多葡萄,倒是吃上瘾了。
“好。”
...
苏静抱着女儿站在窗前,看着他开车出去,想起了昨天晚上,她难得睡了一个奢望已久的饱觉。
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吃了药。
情绪低落时带来的压抑太让她难受,像是被人拖着扯着往深渊拉,她也想痊愈,不想变得更加糟糕。
季淮到了公司,走进大门,电梯刚好到,走进了电梯。
就在电梯刚要关上,一个声音着急喊着,“等一下,等我一下。”
季淮没有动作,像是没听到一样。
可惜,对方见他没动作,跑得更快,最后还是赶上了。。
进来的人穿着细高跟,一头栗色大波浪被绑了起来,画着浓妆,嘴唇红艳,大眼挺鼻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倒是个妖艳的尤物。
她跑得急,气喘吁吁走进来,喘着气,看向他声音嗲嗲,“刚刚就看到你了,是不是装作没听见呀?太讨厌了吧?”
“什么时候?”季淮微微蹙眉,似在回想。
“在停车场那,电梯都不给我留。”说完便质问,“昨天挂断了我视频,怎么回事?”
与其说质问,更像撒娇讨要一个说法。
不得不说,张丹丹在男人间游走多了,尺度把控都很到位,昨天打了一次电话,挂断便识趣不打第二次。
“大半夜被吵醒了,有什么事不能第二天说?”季淮说起来似乎有些不悦,“找我什么事?”
张丹丹原先与苏静在一个公司,后来通过他介绍来了他的部门,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他能耐,开始主动出击了。
当然,也只看到了他不错的外貌和学历,加上想寻求刺激,证明自己,他也顺着套路,上钩罢了。
两人也只处于暧昧阶段,她频繁请教问题,他接着解答随便聊聊天。
在打擦边球,随时都能掰回来,只差一起去出个差,等夜深人静,各自寂寞,然后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闻言,张丹丹脸上的笑意收敛一些,语气歉意,“实在对不起,我以为季经理你没睡,昨天我在写策划案,有些地方不懂,就想问问你。”
“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请你吃饭。”
以退为进,就等季淮说出一会去他办公室教她写了,晚上顺便吃饭。
一切顺理成章。
“你下次找别人吧。”季淮淡淡说。
张丹丹脸上露出难过,望着他,“为什么?你是不是嫌我笨了?”
电梯打开,季淮走了出去,不紧不慢道,“你的确需要加强技能学习,连最基本的格式都还不会,电脑运用也不熟练,写出来的东西都是东拼西凑。”
“各方面都没了解,很不上心。”
他是一边走一边说,此时都要上班了,办公室很多人,张丹丹脸色一下涨红,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有点火了。
许是觉得两人有戏,他居然不给自己面子,当下就道,“季经理,上次你还说这个方案不错的。”
季淮停下来,认真看她。
张丹丹眼底还带着一丝可怜,配上自以为能引起男人怜惜的神情。
办公室都是人精。
个个都用余光瞥呢,耳朵是高高竖起。
办公室谁和谁有点猫腻,大家都看得出来,两人明显不对劲,听说季淮刚结婚,这下要出轨,大家都看不起,加上他除了学历,业务能力低,经理的职务还让他多分一点钱,整个人部门就没人看得起他。
烦得很。
紧接着,大家听到季淮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了最狠的话,他说,“我不告诉你,是不想打击你,希望你能多用些心再交上来给我,而不是交一份垃圾上来让我教你怎么改。”
“为什么要让我再看一次垃圾?”
说白了,给你第一次机会,你还蹬鼻子上脸,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有人没忍住直接喷笑。
张丹丹面如猪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落,季淮转身进了办公室。
张丹丹受不了众人视线,赶紧也去了厕所。
两人一走,办公室内的人便开始讨论了。
“不是说季淮和张丹丹有一腿吗?当众骂得这么狠?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啊。”
“现在看来肯定没有一腿,不过张丹丹是打着主意的,季淮没上勾,可能厌烦了,当下没给面子,变相告诉她收敛心思好好工作,办公室的男同胞可要注意咯。”
“笑死了,不过说真的,张丹丹本来就摆弄风骚,我还以为季淮肯定把持不住,现在看来好像没有。”
...
一堆老员工在讨论着,新来不久的员工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季经理虽然业务能力不高,但也挺好的,换个男人不一定把持得住,好多男人在妻子怀孕生产期间出轨。”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倒是赞同,季淮在众人心中不太好的形象挽回了一些。
“这一点我倒是佩服他。”
“这倒是。”
...
“一个个不好好工作在讨论什么?”总监看着围着一群的人,沉着声出口。
离上班还差两分钟,大家也没收敛,还开始八卦方才的事情,当然也是以开玩笑的口吻。
总监一听,深思了片刻。
季淮在公司算是无功无过吧,顶着名校的光环,可是有没有能力,时间久了便会验证,公司看的是收益。
之前就在讨论要不要再降薪,或者找个借口开掉季淮,结果他娶了苏静,公司的小老板刚好与苏家的有点关系,苏父的小儿子苏明就是他们小老板的同学,也就让季淮混着。
不过她清楚,老板也就看看季淮和苏家到底亲不亲,没价值的话也不想费钱养着。
男人那点事,她见多了,季淮能这么做,她还是挺意外。
更意外的还在后面,她去了办公室看见了季淮发过来的邮件,是他的辞职申请。
理由不是工作调动,而是家事,简单明了,看着态度挺坚决。
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领导,毕竟是苏家的人,不好决定。
最后,小老板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苏明,“你姐夫主动递了辞呈,说是家事,要不要保留职位什么的?还是哪里更有发展了?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其实就是客套,说白了,就是给苏明这个面子,苏家的人他都重视着呢,刷一刷存在感。
苏明承了情,也就欠了一回。
“家事?没听说。”苏明心不在焉,“这事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不清楚。”
他可不了解,苏静是最不存在感的一个,当然也没什么威胁,所以他都懒得管,没什么敌意,对于苏父给别墅,也不反对。
反正不值多少钱。
结婚他还随了两万的礼意思意思。
小老板一听,“那我再去问问,今天晚上有空吗?出来喝喝酒。”
“再说,最近想投资娱乐圈,说不定能捞笔钱。”苏明说。
“带我一个。”
...
两人挂掉电话,季淮的辞职申请很快被批下来,这几天没什么工作,今天就可以不用上班,当然也没工资。
等到有人顶替,马上就可以交接。
一切那么有效率,季淮觉得挺好。
中午。
他去了附近的进口水果超市,买了一串大葡萄,顺便还买了一个柚子。
回去的时候李嫂已经做好了饭,苏静见他回来挺吃惊,脱口而出,“你不上班吗?”
“被辞退了。”他伸手关门,说得云淡风轻,拎着葡萄往里走。
苏静微怔,都觉得听错了。
他名校毕业,为什么会被辞退?她那么笨都没被辞退过。
在她看来,他浑身都是光环,自己却越来越糟糕,哪怕她名下有资产,心底还是自卑。
“能力跟不上,年初就被减薪了,如果不走,可能也会把我调到基层,这几年浑浑噩噩,精力也比不上刚毕业的大学生了。”季淮叹气,把葡萄放在桌子上,眼神挫败,“我知道很多人已经对我有意见,业务能力不行,还霸占位置,我也尽力了,没办法。”
“没事,我们重新找一家,肯定比这家好。”苏静还是很相信他。
“这几天我也在投简历,回复我的月薪都没上万,在小公司的这些年,也已经限制我的局限,我必须要认清楚,我和一个普通大学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可能都没什么区别。”季淮坦言。
这番话挺让苏静震惊,正在颠覆她认知。
季淮在她眼里是无所不能,学历高,能力强,能说会道,展现给她的每一面好像都很完美,为什么还有这一面,但也渐渐真实了起来,有了人间烟火。
“不会的,你还是很优秀。”苏静还是不相信,一直鼓励他。
她倒是不焦虑钱的问题,他们存款不少。、
当然,她不知道她手里的钱已经是家里唯一的存款了,季淮曾经为了显示自己有能力,也吃准了她不会乱花,把这些年存的三十万给她了,还说是零花钱,其实他手里根本没什么钱。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看季淮投简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连小皮包公司都打电话来,推荐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
她的情绪偶尔会失落,起伏不定,但是他闲在家,搭了把手,她郁闷的时候比以往少了一些。
正常的时候与他有说有笑,一起逗女儿,但是突如其来的压抑会让她麻木,像是被人囚禁在了一个瓶子里,与另一个自己在做抗争。
比如现在。
苏静才把女儿哄睡,起身去洗澡,在浴室她就待了大半个小时。
想什么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站在花洒下,脑子嗡嗡嗡,会突然发现自己手脚好想有些轻微不协调,意识和肢体处于分开的状态。
然后眼泪开始落下来,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席卷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她觉得要死了。
一会像个正常人,一会她又控制不住自己。
不断在抗争,开始头重脚轻,于是更加自责压抑,带着不安,陷入恶性循环,开始心悸。
“扣扣扣。”门被敲,传来季淮的话,“小静,洗好了没?你睡衣没拿,我打门了?”
苏静第一反应就是关掉水,拿过浴巾把自己包裹住,这糟糕的身子,她自己都不能接受,别说他了。
她就是最糟糕的,本来已经够糟糕,就更糟糕了,浑身上下都糟糕,一直在否定自己,觉得没人能接受她。
觉得自己就是与别人不同,没有人能理解她,她与别人格格不入。
季淮打开门,看到她眼睛通红,头发湿漉漉,一下拧眉,紧接着,她就被拉了出来。
他拿过一条干毛巾,帮她擦头发,力道不重,甚至有些温柔,“不怕感冒?”
苏静哭得狠,但他好像没发现一样,她主动开口,“我生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谁身上没点毛病?”他似乎并不在意,拿出来吹风机,用手撩起她的头发,“我还长期偏头痛呢,一直坐办公室,又经常熬夜,大病小病一大堆。”
她坐在沙发上,他站在她面前给她吹,手放在她头发,她靠近他怀里,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我害怕。”她又开始哭。
“我在你怕什么?听我的话,接受就好了,按时吃药,又不是不治之症。”季淮停了吹风机,伸手捧起她的脸,“没什么糟糕,我陪着你。”
苏静没说话,她觉得太糟糕了,所有的事情都太糟糕,没有好事情。
一切都是糟糕的,她甚至不能表达她的难过,说不出自己的委屈。
季淮也没继续逼问,她不说,他就默默给她吹头发,她躺在床上不想动,他就自己逗女儿玩,小小心意给帮女儿剪指甲。
睡前他抱了她,突然道,“你长胖不少啊?”
说完,下一秒又笑,“感觉现在才有点手感,以前太瘦了,坐我身上都硬邦邦的,怪难受。”
苏静侧头看他,眼底有了变化,“为什么硬邦邦?”
“都是骨头啊。”他又笑着回。
她有些羞窘,脸颊红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