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庸轻轻掩了掩口鼻，嫌恶的睨了刘仹一眼。先前他以为刘逍并非圣君之选。今儿个再看刘仹，还不如刘逍呢。

真够堵心的！

郭正不像沈惟庸心思重。这会儿正招呼一众大臣吃茶吃点心。方才去到对面的那些人蔫头耷脑的聚成一堆儿。偷眼朝郭正这边张望。

他们也是冤枉。原以为跟着沈阁老绝不会出错，谁能想到……唉！沈阁老抛下他们做不惧死的忠臣去了。

这都什么事？要是传扬出去，他们哪还有脸见人？

郭正拿了块玉带糕递给沈惟庸，“吃点垫垫。”抬起下颌一指刘仹，“刚杀了两个，今儿个不能再杀了。吃吧，吃吧。吃饱了眯一会儿。”

说的这叫人话吗？老郭可真是越来越没正行了。沈惟庸接过玉带糕咬了一小口。

味儿还成，就是不敌小裴车上的好吃。

“你说……”沈惟庸凑到郭正近前，“小裴知不知道咱们被困在这儿？”

郭正绝望的摇摇头，“除非她找不着人玩才能想起咱俩。再一个，她不是在家闹夭折么？忙得很。”

沈惟庸重重叹气，“我倒也不是怕死，就是……”

能活着谁想死啊！

郭正打起精神鼓励他，“没事儿，咱在底下有人！死了也不怕。”

那管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沈惟庸闷闷的吃了整块玉带糕，擦净手指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韩皇后命人设好书案，将尚未批复的奏折搬过来，又让刘仹坐在上首，她坐在刘仹身侧，遇到悬而未决的折子便跟大臣们商议。

当然了，商议归商议，仅限于那些选择了她跟刘仹的臣子。沈郭等人被红甲将军围在偏殿一角，吃茶吃点心低声交谈都可以，但是不能随意走动。

这是磨他们呢！沈惟庸在心底讥笑。韩氏终归是女流之辈，不比男子杀伐果断。倘若换成韩鹤，他们只怕早就没命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兴许小裴就找来了呢。沈惟庸悠悠叹气。

……

日暮时分，一片豆腐皮似的薄毯悄然飞至崇贤殿上空。

裴锦瑶揉揉惺忪睡眼，静静听着小黑鸟绘声绘色学说话。

老文跪坐在她身后轻轻摇蒲扇。山鼠精一手端蜜水，一手端煎饺，小密探夹一个饺子喂给裴锦瑶，裴锦瑶咽下饺子扭脸喝口蜜水。

待收了小黑鸟，裴锦瑶打个饱嗝，“沈郭两位阁老是硬汉！”

山鼠精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豆儿没白吃。”

小密探撩起眼皮睖它一眼。山鼠精假装看不见。它可不敢顶撞阿发领班。

老文心累的不行，打扇的手慢了下来。

“您……救不救他们呐？”老文抻长脖子向下望了一眼，偏殿里掌了灯，红甲将军手扶佩刀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都是老大人，吓坏了可怎么好。”

“吓不坏。”裴锦瑶含笑掏出一道黄符，掐诀念咒，符纸活了似的直愣愣冲向殿门。

小密探“哎呦”一声，冲口而出，“祖宗诶，您就不怕被人瞧见？”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黄符飞到门口时已然缩小成萤火虫大小，即便看见也会以为是小虫。

山鼠精直拍巴掌，“真好，真好！您这是什么名堂啊？”

裴锦瑶神秘兮兮的笑了，扬手一指，“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山鼠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刘仹大吵大嚷的跑出殿门，边跑边脱去衣袍。韩鹤带着几个红甲将军在后面追，韩皇后尖声唤道：“太医！快传太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措手不及。方才还好好的。仹儿正跟大臣商议辽东战事，怎么就……

有个念头在韩皇后脑子里闪过，难道是中邪？

不不，不是中邪，肯定不是。韩皇后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垂下头兀自思量，就听有人在她头顶叹道：“韩氏，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

韩皇后猛然抬头，身着官袍的小姑娘浅笑嫣然，面色虽然苍白，那双黝黑的眸子却是异常明亮。

“裴三？”韩皇后蹙起眉头，“你不是……”

就快夭折了吗？她命人在裴府下人中打探回来的消息也说裴三活不成了。她因此没把将死的裴神机使放在眼里。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裴锦瑶将薄毯停在离地一尺高的地方，正好居高临下的睨着韩皇后，“韩氏，你谋害二皇子，假传圣旨，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罪名，你可知罪？”

韩皇后踉跄着向后退两步，充血的眼睛恨恨看向寝殿，“真正有罪的是他！”

刚刚迈出殿门的沈郭两位阁老见到裴锦瑶不由得老泪纵横，齐齐唤声，“小裴！”

你可算是来了啊！

老文和小密探赶忙跳下薄毯上前搀扶，“您二位受苦了，小的先送您回府歇息？”

话音刚落，去而复返的韩鹤手握钢刀气势汹汹扑向裴锦瑶。成王败寇，若然事败整个韩家都要跟着陪葬。纵使他不舍得裴三死，却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她死了，那些个老弱文臣根本不足为惧。

黏附在钢刀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泛着寒光的刀刃与韩鹤狰狞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钢刀仅差半尺就砍到裴锦瑶脖颈，山鼠精抬脚狠狠踹在韩鹤胸口。

妖精有把子傻力气，一般人挨这一脚早就倒地不起。韩鹤毕竟练过，他强咽下喉间腥甜，手中钢刀势头不减。

“小耗子！再踢！”老文扯起嗓子喊的同时，山鼠精的脚又踢中了韩鹤的胸口，这一脚它用了十二分的力。韩鹤就听自己胸骨咔嚓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定在原地不动。一丝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鼻孔滑至唇峰，张开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山鼠精单脚跳到裴锦瑶身后，语无伦次的解释，“小的没想杀人！小的跟着您时日久了，心肠比蛋羹还软。您可千万别丢下小的不管！”

它现在已经是家养妖精了，再回去当野生妖精不行的呀！

小密探不知从哪弄来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把韩鹤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文安慰山鼠精，“你救裴神机使有功，不会不要你的。”